現在一切已經結束,她正在哭泣。
她剛才被拖著上山,現在,渥夫要把她拖下山。他一聲不吭,不理她的驚呼抗議,一路拖著她走,直到她腳下踢到什麼東西,踉蹌了一下。這時,他乾脆像抱行李似地把她挾在腋下繼續往山下走。人們驚訝地注視,但沒有人去阻止他,經過今天的事,他們對麥渥夫的評價已大為改觀。
渥夫不理她的車,一把將她丟進他的卡車裡。瑪莉摸一摸頭,決定不提車子的事。渥夫正在氣頭上,他的臉硬得像石頭。
快接近上山那條路時,他才開口:「你在鎮上搞什麼鬼?」平靜的語氣騙不了她,他其實還氣得半死。
也許她不夠小心,但她還是不怕他,這是她所愛的人。她尊重他的脾氣,但她不怕他。因此,她平靜地說:「我想,看見我也許能引誘他做一些傻事,我們才能指認他。」
「你引誘他,好,好。他做的事還比不上你一半傻。你怎麼做?在街上跑來跑去,直到他抓到你?」
「事實上,還沒有到那個地步。我打算先和米娜談談,所以,我到賀先生的商店問問,看她是否在家,正巧遇上桃莉。她舉止怪異,顯得很擔心,引起我的好奇。她幾乎是用跑的離開商店。然後,我看見她走進海灣路,我想起了鮑比,想起他的長相。他正巧走出家門,看見我,我就知道他正是那個人。」
「你就扮演巿民警察了?」他譏諷地問道。
「不,我沒那麼傻,你最好別再嚕哩叭嗦,麥渥夫。」瑪莉也火大了,「我做我認為應該做的事,如果你不喜歡,我很遺憾,但事情就是這樣。夠了就是夠了!我不能冒險繼續讓別人受到傷害,或是容許他射殺你或喬伊。」
「我開車到米娜家,打電話給克雷。我沒打算和鮑比正面衝突,可惜事情的發展不是這樣。他跟蹤我到米娜家。並聽見我打電話,他就把我抓住。以後的事情你就知道啦!」
她說得條理清晰,理所當然,他則氣得抓緊方向盤,以免忍不住要把她抓起來搖得她腦袋清醒。要不是她幾分鐘前還在哭,他真會發火。
「你知不知道,萬一我不是有事回來,發現你的車不見了,會發生什麼事?米?R打電話來,通知你被鮑比抓走的事情,我是運氣,正巧在那兒。」
「是的,」她有耐性地說。「我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你不擔心他差點割斷你的喉嚨?」
「差點並不是真割了。」
他一腳踩上煞車,氣得路都看不清了。他不管車子是否熄火,只知一把抓住她的雙肩。他氣得雙 手發抖,好想把她放在大腿上狠狠揍她屁股,可是她似乎不知道害怕。突然,她哽咽一聲,投入他懷裡,死命摟著他。
渥夫感覺到她在發抖,在怒火漸褪後,他才明白她真的是害怕,但不是怕他。
瑪莉收拾行李,心中煩透了。自從渥夫射傷鮑比以來,已經四天了,頭兩天,充滿了做筆錄、新聞訪問等。警長把渥夫捧上了天,於是報上出現了「越戰英雄」的標題。
鮑比被送進醫院,子彈射進他的右肺。不過,他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活命,已經夠幸運了。他被一切搞迷糊了,不斷要求回家。桃莉向學校辭職了。她知道是她的恨在兒子心中生根,並造成這場夢魘,她一輩子都要活在這份悔恨中。她知道鮑比會被帶走,至少會有一段時間,知道他們再也不能住在魯斯鎮。但不管鮑比被送往何處,她一定要在他的附近。正如她對渥夫說的,他是她生命的全部。
事情結束了,瑪莉知道渥夫不會再被視為外人。威脅已成過去,小鎮又恢復平靜安詳。得知強暴者的身份,並知道他已經就逮,使凱茜的復元大有進展。雖然,發生過的事情將永遠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烙痕。
如今,瑪莉已沒有理由不回她自己的住處了。
因此,她感到心煩意亂。四天來,渥夫沒說一句要她留下的話。他從不說一個愛字,即使在她安全歸來後。他沒說一句關乎他們處境的話。
是回家的時候了,她不能永遠留在他身邊,因為現在已沒有恐懼。她知道他們的關係可能會繼續一段日子,但想到要離開他的房子,還是令她難過得要死。她願意生命中全部的時間都在麥氏山上,願意與他分享生命中許多小小的喜悅。
她平靜地收拾,不准自己哭出來。她要完全自制,絕不出洋相。她把行李放進車裡,然後靜等渥夫歸來。不告而別的行為太孩子氣,她不做那種事,她將告訴他,她要回家,謝謝他的保護之後才離去。
渥夫直到傍晚時分才回來。他全身是汗與塵,十分疲憊的樣子,有一隻牛踩到他的腳,因此,他的心情不太好。
瑪莉朝他微微一笑。「我決定回家了,既然這裡已經沒有危險,我也沒有理由繼續住下去。我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放在車上。不過,我想等你回來,向你說聲謝謝。」
渥夫停住喝水的動作;喬伊停在門階上,不願讓他們看見他。他不相信渥夫會放她走。
緩緩地,渥夫轉頭看她,他眸中有怒,但她太專心於控制自己,無法看見。她再對他笑笑,但這次更困難,因為,他沒有說半句話,連一句「我會打電話給你」都沒說。
「那麼,」她輕快地說道。「再見啦!告訴喬伊不要忘了上課。」
她從前門出去,快要走到停車處時,一隻手已從背後抓住她的肩,把她轉過來。
「如果我讓你離開這山上,我就不是人。」他沙啞地說道。
他像一座塔似地聳立在她面前,瑪莉第一次發現她僅及他肩部的高度實在太吃虧。他站得這麼近,她必須仰頭看他。「我不能永遠留在這裡。」她講理道,但現在她看見他眼中的怒火,不禁發抖。「我是個小鎮的教師,我不能和你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