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一個不會輕易被你誘惑的男人吧?」路柏琛沒好氣。
她嬌嬌笑了,笑著,芳心卻可怕地沉下,墜入深淵。
為何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她腦海裡浮起的,卻是殷樊亞溫潤的俊容?
「……我很訝異你居然沒有直接把我撲倒在床。」她繼續和路柏琛對話,魂魄卻黯然迷失在不知名的空間裡。
「你以為我不想嗎?」
「我知道你想,但你克制住了自己——你是不是怕一旦跟我上了床,我就會纏著你跟老婆離婚?你不是捨不得你老婆,你捨不得的是你的前途,你怕爆出外遇的醜聞,會傷害你的形象,選民會唾棄你,你年底就別想競選連任了。」
「……」
「可是,你還是很想要我,對吧?那就離婚。我給你兩個禮拜考慮,否則我就跟殷樊亞上床——」
她在說什麼?
目送路柏琛氣沖沖離去的身影,李相思這才恍然驚覺自己無意之間,吐露了真心。
她思念著殷樊亞,思念著他溫暖的擁抱,思念著他曾經給她的那個吻,她想和他在一起,與他纏綿到地老天荒。
她無助地渴望著他,只要能接近他,無論是如何卑鄙的理由,她都願意嘗試。
和路柏琛初次相遇時,她自稱是殷樊亞的女朋友,她以為自己是為了挑起路柏琛男性的競爭慾望,現在才知道不是。
那是她潛意識的期盼,是她不能說也不敢說的心願,是她永遠也得不到的,童話的夢。
李相思驀地哽咽,溫熱的淚珠,無聲地滑落頰畔,她顫抖地以手指挑起其中一顆,不敢相信地瞪著。
很久以前,有人曾對她說過,像她們這種魔女,是不流眼淚的,魔女的眼淚是珍珠,每一顆都是為了向男人索求高價。
所以她對自己發誓,這輩子絕不再流淚,除非是為了欺騙男人。
但為什麼……現在她身邊明明沒有任何男人啊!為何淚珠會這樣一顆顆逃出來,她怎樣也關不住?
為什麼要哭?她要欺騙誰,向誰撒嬌?這裡沒有能為她擦拭眼淚的男人,只有她自己——
人,終究是孤獨的個體,誰也不能依賴誰。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不是嗎?
「別哭了,李相思,你再繼續掉眼淚,連我都要瞧不起你了。」她啞聲自語,慌張地以衣袖頻頻拭淚。
可淚水卻紛然不絕,或許是她壓抑太多年了,一旦叛逃,便難再關住。
李相思,你是笨蛋嗎?別再哭了!
她忿忿地命令自己,恨惱地咬自己的唇,直到將那如花的軟辦揉出血來——
「相思!你怎麼了?」驚懼的聲嗓如破空的箭,精準地刺痛她的心。
她惶然揚睫,迷濛地望進一雙如海的黑眸——
*** *** ***
她哭了。
她哭著,一個人,蜷縮在地,那孤單的身影看來如許柔弱,彷彿只要輕輕一絞,便會碎成片片。
殷樊亞站在半掩的門前,震驚地任那黯淡的影映上自己的瞳,然後在胸口,烙下永遠痊癒不了的傷印。
他奇怪自己的心,為何會那麼痛,好似又回到好久好久以前那一天,當他在母親房裡,親眼見到吊在空中的她。
他透不過氣,腦海一片空白,那夢魘的一幕,從此猶如擺脫不了的鬼魅,緊緊糾纏他。
為什麼,他會感覺自己又回到那一天……
「相思,你怎麼了?」他踉蹌地上前,跪倒在她身邊,心疼地捧起她淚痕斑斑的臉。「為什麼會哭成這樣?是那個男人欺負你了嗎?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事?」
她震懾的表情,如見鬼魅。「你怎麼會來這裡?」
他一凜,半晌,澀澀地扯動嘴角。「抱歉,我跟蹤了你。」
「你跟蹤我?」她嗓音破碎,水眸掠過惶恐。
也難怪,哪個女人得知自己被上司跟蹤,不會心存畏懼?
殷樊亞自嘲地想,深吸口氣。「我問櫃檯你訂了哪間房,她大概以為我就是今晚要跟你見面的人,所以告訴我了。」他頓了頓。「我真的很抱歉,相思,我知道我沒權利這樣跟蹤你,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最近到底是跟誰見面。」
「我跟誰見面,關你什麼事?」
的確不干他的事,只是他讓嫉妒的蟲,咬破了理智。殷樊亞苦笑。「抱歉。」
李相思怔忡地望他,驚疑不定,良久,才沙啞地揚嗓。「你不知道我跟誰見面嗎?」
殷樊亞一僵,腦海瞬間閃過某個人影,他深呼吸,緩慢地搖頭。「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哭?他人呢?」
她默然不語。
他苦澀地打量她雪白的側面。「是你把他趕走了嗎?相思,他是不是……逼你做你不願意的事?」
她倏然揚眸。「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咬了下牙,很不願對她道出自己的猜測,但一見她傷痛到揉出血來的唇辦,他瘋狂地只想殺了那個男人。
「他想對你用強嗎?」
她瞪他,半晌,短暫地笑出一聲譏諷。「有哪個男人能對我用強?你忘了我會柔道嗎?」
「就算會柔道,你也還是個女人!」他懊惱地擰眉。「男人蠻橫起來,那力量不是你擋得過的,你坦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也沒發生。」她甩開他的手,冷漠地起身。「你誤會了,沒有人跟我約在這裡,我是自己來的。」
一個女人,獨自上溫泉旅館,她真以為這樣的說詞可以騙過他嗎?
殷樊亞無奈地注視著李相思的背影,她的身姿又挺又直,驕傲得像一個不肯屈服的女戰士,他卻知道,她清麗的臉蛋淚痕未乾,或許,偷偷地又落下新淚。
這女人,太倔強了,她不允許自己在別人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寧可一個人擔下所有的重量。
她令他心折……
「相思!」他忽地上前,下顧一切地從身後擁抱她。
嬌軀瞬間凝成一座石雕。「你做什麼?」
他做什麼?他自己也無法解釋,只覺得有種深切的渴望,想將她護在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