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的記憶在八年前似乎曾有瞬間的憶起。」
曉月一聽精神一振,忙問:「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一幫匪徒正在打劫賀家莊,三爺與我正好經過。剛巧一名孩童滿身是血的被踢了出來,正好撲到爺身上去,那孩童被砍成重傷還拚命喊爹,不一會兒便斷了氣。然後爺……」靳雷說到這裡,濃眉不禁蹙了起來。
「他怎麼了?」
「他提劍斬殺了那批強盜,完全失去理智。」他停了一停,考慮了半晌又道:「我跟了三爺那麼多年,從沒見過他殺人,那是第一次。從那之後,三爺再沒碰過劍了。」
曉月聞言一震,低頭思量起來,隱約中似乎抓到了關鍵。但她還只是有個概念而已,她得回去把這新得到的資料好好分析一下。
不過,她得先逼他接受她存在的目的才是。心理的層面可以慢慢理清,外在的眼療卻必須盡早進行;如果能雙管其下,那就更好了。而要得到宋青雲的合作,第一個要找的幫手便是靳雷。
曉月抬頭對靳雷微微一笑,「我想替他醫眼,希望你能幫我。」
「怎麼幫?」
「離開風雲閣一個月。」離開?
靳雷不一會兒便領會了她的意思。看來白姑娘打算要孤立三爺,但是……
「我不會讓他離開我的視線的。」曉月看出他眼裡的猶豫,開口保證。「再者,醫他的眼還需要一味藥,我想請你去取。」
「什麼藥?」
「婆律香,此藥只產於南方交州和林邑國,還請靳大哥跑一趟。」
他二話不說,點頭答應。
宋青雲怎樣也想不到,當他回到雲樓時,迎接他的竟是一室的藥香以及靳雷的不告而別。他也從沒想過,在他有生之年會嘗到這種「眾叛親離」的滋味。
他是如此的相信大師兄和嫂子,如此的信任靳雷,他更相信自己並未虧待過跟在他身邊的人。
沒有想到,風雲閣的人竟然聯合起來放任那女子整治他。
她大大方方的搬到雲樓來住,就睡在他的隔鄰;她任意更換所有的傢俱,讓他常常就這樣撞了上去;她代替靳雷跟在他的身邊,卻只讓他更加彆扭難堪……
她甚至不准任何下人送食物過來。要吃飯?可以,他必須自己想辦法。
他第一個念頭便是上街去吃,才要起身,她便丟過來一句,「你想一輩子求人?」
這句話立時讓他打消了念頭。即使失明了這麼多年,他做了不少妥協,但心底深處那頑強的傲氣依然存在。
尤其是對於她,他就是不想她把自己看輕了。如果他不在乎,那一切就好辦了,偏偏只有在她面前,他無法維持一貫的處之淡然。她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他,一次又一次的指出失明的人所有不便之處,一次又一次的在一旁看著他出糗,殘忍地將他的尊嚴傷得體無完膚。
原本他自認很有風度,認為自己能做到與世無爭,認為他能夠接受這樣失明一輩子,認為他可以心平氣和的對待一切人事物,但這女子打破了他的信念,一再的戳刺他的傷口。
十天,這樣的日子已過了十天,他的忍耐幾乎已到了極限。
為什麼他要放任這小小女子在他的地方瞎搞?他可以把她趕出去——
「砰」的一聲,他又撞到她移動過的椅子。
該死!什麼君子風度,什麼師命難為,他一定要把這女人趕出雲樓去!
將倒下的椅子扶起,宋青雲下定決心就往門外去,一開門及時聽到她的腳步聲發現她正要進門,他忙停下腳步,曉月卻未來得及止住,就這麼撞進他懷裡,跟著差點往後坐倒在地。
宋青雲伸手一拉,穩住了她。
「看來眼瞎的不只我一個。」
曉月不理他的嘲弄,只問:「你要去哪裡?」
「我正要找你。」
她眉一抬,「你決定要讓我醫眼了?」
他神色不郁的道:「不是。」
「那我們便沒什麼好談的。」她後退一步繞過他進房。
「白姑娘,這是我的房間,請你謹守禮教。」
「如果你是介意這點,別忘了齊老前輩已經幫咱們倆訂了親,我不介意今晚便拜堂成親。」曉月老神在在的從他的櫃中拿出文房四寶,繼續撰寫這些天完成了一半的藥典。
該死!宋青雲站在原地,開始詛咒師父。
他冷著臉一旋身便走了出去。她不出去,那他出去總行了吧!管他什麼面子、驕傲、尊嚴的,反正這幾天下來,在她面前他這些東西早就一丁點不剩了。
「等等!」曉月見狀站起來喊他,卻只瞧見他頭也不回的往大街上去。
她心焦的忙追了出去,靳雷又不在,他怎能就這樣跑上街?就算他武功再高強,他仍是個失明的人啊!
到了大街沒見著他,曉月只能試著尋他;偏偏天老爺在此時變了臉,沒一會兒,便下起雨來了。
真是糟糕!曉月低歎一聲和小販買了把油傘,繼續沿著大街小巷尋找他。
雨越下越大,如豆般的雨滴像是要穿傘而過。她找了一間又一間的客棧、酒肆、茶館,裙擺早被雨水濺濕沾了些許泥,連肩頭都被雨水淋濕了。
狂風一吹又帶來一陣雨水,這下曉月全身差不多濕了一半。她不禁冷得發抖,卻只記得自已答應過靳雷的話。她曾說過不會讓宋青雲離開她的視線的,若是他出了什麼事,教她如何向風雲閣的人交代?
就因為如此,即使她早已又冷又濕又累,還是一步一步找遍了長安城內大大小小的街道,不放過任何一個能讓人躲雨的地方。
她的身子本就陰虛柔弱,這麼一折騰,更是承受不住;一陣暈眩襲來,她便在大街上昏了過去……
大雨仍然持續下著,厚厚的雲層堆積在天空上,看樣子一時半刻是不會停了。
「青雲人呢?還沒找到嗎?」秦冬月心急的回頭問著其它人。
一干人全低著頭,一臉惶恐。
沒人回話,那就是沒找到了。她一皺眉,又間:「那大夫呢?長安城沒其他大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