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烤小鳥?!」它冷抽了口氣,雙翅一收直打哆嗦。
「你忘了你只是一隻喜鵲,而喜鵲不會說人話。」至少凡間的人無法接受,會把它當妖物看待。
它不平地扯開喉嚨低叫,「我是仙鵲耶!不一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人家有喙你也有,瞧瞧你的爪子和羽毛,哪只你的同類不是這樣,上回你還追著公喜鵲要人家親你。」也不想想它也是公的,嚇得人家連連揮翅而逃,還掉了幾根羽毛。
「瓶兒,你欺負鳥,我不理你了。」它使起性子偏過頭,一副要和她劃地絕交的模樣。
「好呀!不理就不理,以後別來找我要吃的,我這有好料的也不分你。」少了一隻鳥來搶食,她可以多吃兩口。
一聽有食物不分它,名叫小喜的喜鵲可就不高興了,它的貪吃也是被她帶壞的,想當初它可是召集同伴為牛郎織女搭成鵲橋的大功臣,她怎麼可以瞧不起英姿煥發的它。
一想起日後少了填飽肚子的米糧,炯亮的鳥目散發肅殺之氣,羽翼一揚就啄起瓶兒的髮絲,讓她一頭梳理成束的烏木長髮凌亂的散放肩後。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誰管他主不主人,鳥無人性只有鳥性,不讓它吃等於要了它的命,不發狂才怪。
「哎呀!小喜,你別亂啄啦!會痛……會痛……」早知道它會凶性大發,她就帶仙鶴下凡,不讓它跟。
「我要吃、我要吃,要不要給我吃?!不然我啄光你的發。」讓她變成禿子。
「好啦!好啦!分你分你,你不要再弄亂我的發。」很難整理耶!她的濃髮又長又多,不好束緊。
「哼!算你識相。」呵,有得吃嘍!
小喜清清自己亂掉的羽毛,以喙叼出不慎扯斷的絨毛,狀似得意的啁啾兩聲,拍拍翅膀飛到桌上,啄飲微溫的茶水潤喉。
惡奴欺主,它是惡禽不認主人,一提到食物就翻臉無情,可憐的瓶兒就成了它暴行下的受虐者,一臉委屈的以指梳理烏髮。
因為冷,她懶得讓腳落地,走上十步路取出櫃子裡的木梳,因此她怎麼梳都梳不好,索性放著不管,任由細發垂披而下,散落胸前和腰後。
反正這麼冷的天氣應該沒人會來找她玩,越下越大的雪一時半刻是停不了,就算披頭散髮一整天也沒什麼關係,不會有人專程來關心她冷不冷、餓不餓,需不需要添點炭火。
但是,她錯了。
敲門聲剛一起,不等門裡人兒應和就自行開啟,一陣刺骨的寒風夾帶著雪花飄了進來,蓮足一縮的瓶兒瑟瑟地打了個噴嚏,兩頰凍得發紅地猛吐白煙。
「關……關門,好……好冷……」她冷得語不成句,唇色發青。
「關什麼門,大男人窩在房裡成什麼樣,才下一點雪還冷不死人。」這小子未免太好命,包著棉被還喊冷。
衣著單薄的雷廚子看不出一絲冷意,債張的臂肌隱約可見,長年勞動使他的雙臂比一般人更為精壯,十分有力地透著陽剛味。
復照瓶兒的包得密不透風,他像剛從暖秋走來的漢子,不僅不冷,額上還泛著薄汗,柴火燒紅的膚色帶著點赤熱,頓時消除了些許冷意。
但這天,唉!還是冷呀!抱膝的小人兒仍感到寒意陣陣,死也不肯移動半步,蜷縮著與棉被共存亡。
「冷……冷……好冷……雪深三……三寸,我腳一踩就……就陷下去了……」呼!呼!冷呀!他心腸太惡毒了,故意不關門要冷死她。
「那是你人矮個子小,光吃米糧不抽身子,凍死活該。」光那張嘴皮子靈光,其他毫無用處。
「嗚嗚……大哥說得好無情,一刀插中人家的傷心處,長不高不是我的錯,你傷了我的心……」好悲涼的世情,人心都結冰了。
「廢話一堆,少在那邊裝瘋賣傻的假哭,過來把這碗薑湯喝了。」真要無情就直接把他往冰天雪地裡一扔,包管他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姜……薑湯?!」她一臉震驚的瞠大眼,有些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雷廚子臉一陰地直咬牙,不甚自在的吐出兩句,「不要以為我關心你的死活,是你抽鼻子的聲音一直干擾到我。」
他很想不去聽,偏偏他越不想在意,抽鼻聲就越鑽進耳中,像漏水的屋頂滴滴答答,不停地侵擾他極想獨處的安寧。
「大哥,裡面沒下毒吧?」難得他這般好心,她真是受寵若驚。
「怕有毒就別喝,冷死你。」他當下端起冒著熱煙的薑湯,打算往雪裡倒。
「哎呀!別別別……我喝就是,不要糟蹋了。」她顫巍巍地從被裡伸出一隻抖動的小手。
挑起眉,他冷視著露於外的爪子。「你不會要我端過去給你喝吧!」
瓶兒抽了抽鼻子,笑得好似剛出生的小白狐。「有勞你了,大哥,小弟身子虛。」
「休想。」
「嗄?!」她被戲弄了嗎?
「馬上給我滾過來,用你的雙手捧著。」別想他會伺候著。
「可是冷……」瓶兒話還沒說完,一道強勁的力道襲向細腕,硬生生的從軟榻上遭扯落。
「還冷嗎?你就是穿得太多才……」驀地,他的喉頭似被掐住般的發不出聲響,眸心張大的盯著一張出塵的柔媚麗容,那如瀑的柔細雲絲順著他的掌心滑過指縫,頓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第三章
他……她是女的?
不,她……他是男的。
不對、不對,她是女的才是,那樣的肌理、那樣的姿容,那樣的輕媚柔膩,眉宇間帶著女子該有的清麗,怎麼可能是男兒身?!
所以瓶兒是姑娘家,她騙了他。
但是……
他認識她至少有七年了,那一身裝扮始終不變,他們甚至還同床共眠過,他豈會笨拙得不辯雌雄,錯認雄兔為雌兔。
瓶兒到底是男還是女呢?他已經有點糊塗了,分不清何為真、何為假。
是他的心境起了變化嗎?在瓶兒故意捉弄般的碰了他嘴一下後,整個感覺都不對勁了,好像體內有只小蟲騷動著,爬呀爬到心窩底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