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臉色就越難看,兀自在心底生著悶氣。
「別這麼客氣,這年頭像你們這般有良心的人可少見了。」陳大夫感慨地道:「這些年世道不好,稅賦勞役加重了,有人過不下去便上山做強盜。若是有點良心的,只是搶錢越貨不會殺人;但自從兩年前來了個殘暴的殺人犯薛五,一些罪犯就漸漸聚集起來,推舉薛五為大王,立了山寨,搶錢殺人無所不幹。原本有點良心的,不是被殺了,就是加入他們。咱們這些安分守己的百姓日子就更難過了。」
「是啊是啊,那薛五有個兒子好色成性,常常到附近城鎮強搶民女,糟蹋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弄得附近的人家能搬的都搬走了,剩下一些沒能力遷往他處的,也把女兒早早嫁去遠地。」陳大娘無奈地搖搖頭,「再這樣下去,這兒咱們也住不下去了;這北村目前也只剩幾戶人家而已,過不久大概便要廢村了吧。」
啊,難怪她沒在村裡看到多少人,原來村裡大部分的屋子都已是主屋了。
蘭兒忍不住疑惑地問:「難道官府不管嗎?」
「官府?呵,咱們這兒是天高皇帝遠,就連衙門也在好幾十里外,而且也只有十名左右的官差。是曾有人報過官,但那小小的縣太爺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如何去逮捕那幾十名佔山為王,有如豺狼虎豹的賊寇強盜?」陳大娘苦笑著,「老實說,你們昨兒個滿身是血的闖進來,咱倆還以為是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呢。」
「那你們……」蘭兒擔心的望著他們。
陳大夫握住身旁老伴的手輕輕拍撫,回以蘭兒無奈的微笑,「咱們夫妻在這兒住了幾十年了,捨不得走啊!再且我是個大夫,我要是走了,這兒剩下的村民要是有個什麼病痛,勢必要走上幾十里才能找到其它的大夫看病。若不是時勢所迫,咱們還真不想離開這兒,但現在這裡的情況已經失控,所以下個月咱倆便打算去南方看女兒,聽說南方較為安定,也許會在那兒定居吧。」
沒人想離鄉背井的,她知道。也就因為如此,更讓蘭兒的心情沉重起來。
天高皇帝遠……那位遠在天邊的當今皇上是她的兄長啊,是否他也如她一般,不出深宮萬事不知,抑或是他明知卻不為呢?
不管真相如何,那都不是她所能改變的;無論她是從前那位養在深宮的李蘭公主.或是如今重生的秦若蘭,都沒有她發言的餘地。
但是,她仍因此地百姓的遭遇而有著深深的愧疚感……蘭兒幽幽的垂下眼簾,不知該說什麼。
黃昏時分,因為大雨未停,所以天色很早便暗了下來。
當蘭兒正在廚房幫著陳大娘炊煮晚飯時,外頭忽然有人又急又慌的大力拍著木門。
陳大夫開了門,只見隔壁的老王滿臉蒼白慌張,雖然身著蓑衣,但在這樣的大雨下,蓑衣裡也早濕透了。
「陳大夫,我家阿宏在後山被倒下的大樹壓住了!」
「怎麼會這樣?」陳大夫聞言嚇了一跳,忙回身拿藥箱,「阿宏現在人呢?」
還在後山,我一個人無法移動那棵樹…….:拜託你救救他,咱們王家就這麼一個命根子……」老王老淚縱橫地抓著陳大夫的手。
「別急別急,咱們立刻過去。」陳大夫安撫他。
「我也去。」赫連傲在屋裡聽到狀況,無聲無息的便到了陳大夫身後,他突然發聲可把兩老嚇了一跳。
陳大夫縝定了心神,想想有年輕人幫忙動作快些,便道:「也好,那就麻煩你了。」
蘭兒從廚房出來,她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本想跟去,但知道她要是跟去也幫不上什麼忙。她想開口向石頭說些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擔心的杵在廚房門口望著他。
像是感應到她的視線,赫連傲回頭看她。
「呃,你……」見他回頭,蘭兒忽然有些心悸,莫名有種不徉的感覺,原本緊閉的小嘴不受控制地發出微弱的聲音,「你……小心點。」
赫連傲沒說什麼,只微微點了下頭,便同兩位老人家一同去後山救人了。
「捨不得你家相公啊?」陳大娘見蘭兒久久沒回神,不禁調侃她。
蘭兒驀地回過神,紅了臉。「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夫妻。」
「啊?」陳大娘有些錯愕,「你和他沒成親?」
「沒有。」蘭兒紅著臉,尷尬地搖頭。
「是兄妹?」
她臉更紅,「不是,我……比他大。」
「那是姊弟囉?」陳大娘狐疑的問。
「也不是,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蘭兒頭低低的小聲回答。
「那……」陳大娘一時不知該怎麼說,忍不住猜測這對小兒女是為了能在一起而私奔。「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我……」見陳大娘神色怪異,蘭兒知道她大概想岔了,忙開口要解釋,但說了一半卻又不知如何說下去。
「原來如此。」陳大娘鬆了口氣,握住她的小手輕拍了拍。「我瞭解。」姑娘家喜歡上救命恩人是很正常的事。
蘭兒想再解釋,但想想多說無益,還是算了。她只能紅著臉無力的對陳大娘笑了笑,不再解釋。
陳大娘本想再多問兩人的情況,但外頭突然傳來雜沓的馬蹄聲,而且來人似乎不少,連她們站在屋內都能感受到由大地傳來的震動。
「怎麼回事?」陳大娘詫異的走向大門,想看看外頭是何情形。
沒想到門還沒開,就聽見外頭傳來村口高大娘的慘叫!
陳大娘一驚,立時警覺到事態不對,連忙回身跑向蘭兒。
「是那些強盜:「她臉色慘白的低聲道,邊抓著她推開」旁的竹櫃,竹櫃後竟有一個可以藏人容身的凹槽;兩人才要躲進去,卻又聽見另一名無辜村民的哭喊討饒。
蘭兒全身一僵,整個人忽然間頓住了。
「怎麼了?快進來躲好。」陳大娘緊張的想把蘭兒拉進藏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