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吃了我們嗎?」
吃?!戰不群一臉愕然,這兩個小鬼以為他是吃人鬼嗎?
「傲然、傲天,不要胡鬧。」前頭那一對夫妻終於注意到這兒的情況,蕭靖好笑的開口。
「我們才沒有胡鬧,林老夫子說蠻子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壞人!」被戰不群拎在右邊的蕭傲天大叫。
「林老夫子還說,蠻子都殺人不眨眼,還會吃人哩。」左邊的蕭傲然一臉正經地對爹娘補充。
「這林老夫子是誰?」蕭靖眉一皺,狐疑地問在懷中的親親娘子。他月前離家時,可從沒聽兒子提過此人。
「附近的一個說書先生。」戰青看著兩個兒子,揚眉冷聲道:「我不是說過不准再去聽他瞎說?」
兩個小子一見娘親發言,氣勢頓時弱了不少。
見他倆安分下來,戰不群鬆開兩個小鬼的衣領,讓他們站好。
戰青美目一瞪,斥道:「誰讓你們拿刀砍人的?讓你們習武是這般胡來的嗎?人家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今天幸好是你們舅舅,若哪天真傷了無辜路人,我看你們拿什麼來賠人家!」
傲然傲天聞言,心虛地低下頭來,但在瞬間又雙雙抬起頭,驚詫地瞪著戰不群齊聲大叫:「舅舅?!」
戰不群也沒鎮定到哪裡去,只見他膛目結舌的瞪著眼前兩個小鬼頭,怎麼也不敢相信男人婆已經有了兩個這麼大的兒子。
傲天語聲方落,忍不住瞪大了眼指著娘親失聲又道:「娘,原來你是蠻子!」
「什麼蠻子,滿口胡說八道!」戰青沒好氣地輕敲兒子的腦袋瓜。
「可是他穿著胡服啊!」傲然狐疑的幫兄弟說話。
「誰規定穿胡服的就是蠻子?」蕭靖好笑的說:「那爹若穿上了胡服,你倆不也要拿刀砍爹了?」
兩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頓時啞口,但仍是滿心不解。傲然只又道:「那不一樣,你是爹啊,又不是蠻子。」
「那隔壁字文家小妹是胡人,那她就是蠻子羅?你倆難道要砍她嗎?」蕭靖笑笑地又問。
傲天傲然頓時更加無言,只猛搖頭。字文鈴鈴好可愛哪,他倆才捨不得拿刀砍她呢。
「為什麼不砍呢?她不是胡人嗎?」蕭靖明知故問。
兩兄弟再次對看一眼,做天半晌才回道:「鈴妹是好人,宇文叔叔也是好人。」
「原來如此。」蕭靖佯裝恍然大悟,再度微笑地請教兒子,「所以是不是要分辨好人壞人,而不是胡漢之分呢?」
被爹一語點醒,兩兄弟才乍然領悟,有些羞慚的低下頭來。
「知道錯了嗎?」
「嗯。」他倆乖乖點頭。
蕭靖笑笑,「那還不快和不群舅舅道歉。」
傲然做天聽話的轉過身,知錯能改地和身穿胡服的戰不群鞠躬道歉。
看這兩個小子眉盾目秀,態度落落大方,小小年紀卻很有氣度,特別是那蕭傲天頗有昔年老爹戰天的神態,戰不群心生感慨,便笑道:「算了,小子們只是愛聽故事而已。」
話落,四海莊的僕人已迎了過來,眾人進門後一陣寒暄,便各自回房歇息去。
戰不群風塵僕僕的從玉泉鎮一路趕至揚州,身上滿是塵沙,隨便一拍都會場起黃煙;幸好戰家僕役伶俐,沒三兩下便打來洗澡水,更替他備好新衣。
他梳洗完躺上床歇息片刻、再醒時已是月上枝頭。
一家僕來請,說是前備好了洗塵酒,他稍作整理便跟著倒了前頭——
河上風浪又起,戰不群又是一陣作嘔,打斷了腦中的回憶。
他xx的!什麼「洗塵」啊?
滿臉青白的又嘔出一口黃水,戰不群火大的想著,他第二天早上就被那對沒良心的夫婦踢出大門,說他再怎麼樣也是戰家的人,無故離家那麼多年,至少也得幫戰家做點事,跟著就強逼他上船,硬要他到洞庭去查查水家近來為何直追加造船成本。
老實說,他大可一出揚州便想辦法離開船上,但那可惡的男人婆竟命令船上大夥兒沿途不准靠岸,害得他連吐兩日,差點將五臟六腑也給吐了出來。現在可好,他老大吐得兩腿發軟連站都站不起來,更遑論想辦法渡水下船了。
兩眼發直地瞪著綿綿不絕的江水,戰不群呻吟一聲,直想點了自個兒的睡穴,一路昏睡到洞庭。
一旁戰家船夫若非親眼所見,絕沒人會相信,這一上船便吐得亂七八糟的堂堂六尺大漢,便是戰家失蹤已久的主爺。
不是說老當家戰天向來有海裡蚊龍之稱嗎?連他們的當家主子戰青也被人稱為海龍女,怎地這老當家的兒子、當家的小弟,卻是這般不濟事?
大夥兒對看一眼,沒來由的想起那多年前的謠傳。
聽說當年爺是不滿老當家要將位子傳給大小姐才憤而離家……
幾名船夫尷尬地嘿笑兩聲,突然間瞭解,事情大概不是大夥兒所想的那般。依他們看,應該是這主子不肯接掌主位才連夜落跑。
想想,才在船上待兩天他就吐成這樣,若當年接下了當家主位,爺這一條小命早早便成了水下亡魂啦!
第二章
忙碌的岳陽碼頭,不少人忙著上下貨。
踏著結實的地面,才剛下船的戰老大臉色可沒好到哪裡去,沒被大鬍子遮住的臉依然呈現死人般的灰白色。只瞧地彎腰駝背地佝僂著身子,七尺高的身軀沒個昆藏的氣勢,看起來有多窩囊就有多窩囊。
「爺,您還好吧?」伍中關切的走下船,第一百零八次問著相同的問話。
戰不群揮了兩下手,抹去一臉冷汗,勉力支起身子,虛弱的瞄他一眼,「最近的酒樓在哪?」
伍中愣了一下,隨即想起爺極嗜杯中物,一路上便是靠著猛灌烈酒才能撐過這趟水路,難怪一下船便要問酒樓方向。他忙道:「前面出了碼頭右轉便可見到瀟湘樓的旗招。」說完又招呼其中一位搬貨的手下,「小六,你領戰爺過去。」
戰不群揮手阻止,「免了,反正就在前頭。你們忙你們的,我自己過去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