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在進京之前,我們兩路人馬就能順利會合,所以,蝶衣,毋需擔憂你的人手,只要隨我前進,遲早你會見到他們。」
他一副深怕她遠走高飛的模樣,像極了害怕被丈夫拋棄的無助小妻子,任蝶衣已經對他提不起脾氣了,只能憋著苦笑在心裡。「我決定不走了。既然欠了你一大筆『債』未還,我只好履行當初的承諾,護送你回京,我可不希望以後江湖上流傳著我拿了訂金不辦事,還睡了客棧不給房錢的閒話。」
「呀∼∼別說得這麼見外,什麼債不債的,一點房錢我可沒放在心上。」何況那家客棧還是他商盟裡的小分號。
「當初叫你代出房費,你可沒表現得這麼爽快。」白他一眼,任蝶衣考慮清楚了,逃避是怯弱的行為,不管花弄影怎麼難纏,她都得和他鬥到任務完成為止。
「罷了,不就是要我陪你回家嘛!我奉陪。」
她不能為了他落荒而逃,辱沒鑣局的名聲,也損了自身的尊嚴!
「進城後讓人給我買套新裝。」任蝶衣望著車窗外飄然掠過的景色:心不在焉的吩咐花弄影,「還有,讓梁叔也改一改裝扮。」
「粱叔已經是喬裝過的樣子了。」花弄影露出一個解憂的笑,臉上青青紫紫的顏色並未影響他的美色。「除非交手,探出武功門路,否則他的身份沒那麼容易洩漏。」
「你已經惹出大理寺的密探了呀!你以為你窩藏罪犯的消息還能瞞多久?」
「他們呀∼∼」花弄影以悠閒的姿勢舒適的坐躺在軟墊上,很有把握的告訴任蝶衣,「粱叔對他們下了藥,沒迷糊個一年半載,他們是不會清醒的,你放心。」
「那一年半載後呢?」屆時,國土會被花弄影一家人搞成什麼樣?!
任蝶衣目不轉睛的盯著對面的人,他亦正亦邪的面容像是覆蓋著一層神秘的面紗,使人看不透他的情緒。
「我們江湖人向來不管朝廷之事,這是很早以前就約定俗成的規矩,不過你死纏著我不放,我也得照約定保護你回京,所以你的事我不能不管!你最好給我交代清楚,你們家到底是在盤算什麼?」切入正題,任蝶衣以不容躲避的眼神索取花弄影的回覆。
「等你和我回京,答案你自會曉得。」那場風暴即將來臨,他就算想隱瞞也隱瞞不了。
「我是不會為通敵賣國之人效力的。」任蝶衣發出試探之意。
「我不會叛國。」花弄影懷有心事的語調不再曖昧,輕輕淡淡的,比他誘人的喘息更好聽。
天邊的陽光漸漸潛入雲朵中,地面在瞬間變得陰暗,車廂內沒了光亮,任蝶衣忽然看不清花弄影閃爍不定的表情。「坦白告訴我,你護送的是什麼?」
「唉∼∼」他幽幽的歎氣,一副不方便告訴她的態式。
任蝶衣聽了,心又煩躁了,說什麼他有多麼的喜愛她?結果仍是有事隱瞞她,不肯對她坦誠,這教她如何相信他的愛意是真心的?
任蝶衣哼了一聲,陽光隨即又露出臉來,金黃色的光彩照亮了車廂,剎那間,她意外的看見花弄影含著淺笑,溫柔凝視她的神情是那麼澄淨,沒有絲毫的欺騙、心虛、惡意。
任蝶衣的心跳錯亂了,雙頰開始發熱,不知如何阻止上升的體溫,就聽花弄影開口——
「我帶在身上的是我爹……通敵叛國的證據。」
任蝶衣頓時愕然,燙到心窩的情焰倏地熄滅了。「據說你父親及其兵部的同僚能調動國上內三分之一的兵馬,而你兄長在他岳父的推薦下接任了將軍之職,又掌管了另外三分之一的兵馬,你們家要造反簡直如探囊取物、無人可擋,又何必去勾結外敵?」她始終無法相信大理寺密探的指控。
縱然此時花弄影已承認了,她仍認為真相並非如他所言。
花弄影歎道:「蝶衣,你知道我哥這個人,他與我爹一向政見不合,絕不會與我爹聯手起兵造反的。」
「是,我相信冰彥不可能通敵叛國。」她的話說得乾脆俐落,透露出她對那個男人的信任。
花弄影聽得有些不是滋味,不曉得自己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換取她如此信任?在迷上任蝶衣後,他比唯利是圖的商人更愛斤斤計較著她對他的好與壞,絲毫都不願輸給他的兄長。
花弄影又是一歎,暗自承認梁叔警告得很有道理,再與任蝶衣糾纏下去,他會愈來愈不穩定,最後害苦了自己。
「花弄影,你找我護鑣一定是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任蝶衣的視線停留在他隱約散發出些許煩惱的眉眼間。
她早已習慣了他吊兒郎當的悠閒樣貌,壓根看不慣他藏有愁緒的神態,因此不由自主的想為他分憂解勞。「告訴我該怎麼幫你?」只要他不再戲弄她,她願意給他力量。
任蝶衣眼底流露出的關切與堅定神采,一波波撞擊著花弄影的心房,他回過神,望定這個令他著迷的女子,胸口的悸動逐漸強烈,他相信再不會有人像她這樣使他瘋狂。「你只需陪在我身邊,等……事情過去。」他語調平緩的告訴她。
「什麼事情?」任蝶衣不自覺的湊近他,忘了自己曾經有多麼的排斥花弄影,只顧著挖掘他的秘密,「你是站在誰那邊?你哥?還是你父親?」
花弄影閉上眼輕輕的笑,不該告訴外人的秘密,他只猶豫了剎那,便毫無抗拒
的告訴任蝶衣,「我誰也不想幫!我哥需要證據來牽制我爹,而我爹則需要我出力以牽制我哥,你說我該幫誰?」
任蝶衣在他忽然深邃的眸光裡見到了一種似真似假的暗示,彷彿她的意見能主導他的決定,她不以為然道:「我讓你幫誰,你就會幫?」
花弄影落寞的回答,「不用說我都知道,你會選擇幫我哥。」
他落寞的樣子就像是個被人拋棄的孩子,任蝶衣啞然,覺得他在指責她,但她明明什麼也沒做,他憑什麼擺臉色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