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殺死了他,或者應該說擄獲了他,而她的淚……
人人都以為她沒有感情,風雲高中的風琴冷血無淚,她是有名的冰美人。
但高二時,有一次他很早到校,卻無意間撞見在教室後樹林間低泣的她;蹲在草地上,將臉埋在膝上的她是那麼地哀傷、悲痛,嗚咽的聲音仿若從胸腔中發出,而不是喉間。
她的樣子讓人想上前安慰,但他不該在那裡,他直覺知道,那不是任何人該出現的時候,沒有人有權偷窺另一個人的哀傷,特別是當那個人平常是那麼地驕傲,她不會容許自己在別人面前崩潰。
他想轉身離開,卻驚擾了她。當他看見風琴慌亂的擦著眼淚時,突然改變了主意,反而走上前,將她抹在懷中輕聲安慰,只因他在剎那間發覺,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女孩,一個會傷心、會慌亂、會掉淚的人。
她似乎想推開他,但終究沒有。他覺得她的身子好冰、好冷,但浸濕他制服的淚水卻那樣地灼人。
他發現她的鬈閒有著冰涼的露水,一旁草地上水藍色的緞帶是她昨日綁在發上的,他有些愕然,很快知道了一件事,「你在這裡待了一夜?」
她被人傷害的可能性閃過腦海,而那個想法卻讓他胸臆充滿了怒火,在那瞬間他才知道,這一年多來,她在他心中早有了一定的重要性,他不要她受傷害,他會讓那個擔敢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他抬起她的臉,盡可能輕聲的問道:「傷你的人是誰?」
她聞言露出淒涼的表情,搖了搖頭。
「告訴我。」他拭去她臉上的淚。
風琴搖搖頭,看著他一臉堅決,半晌才輕聲帶著哭音道:「不是人,沒有人傷我。」
「別騙我。」
她頓了一頓,抬首用那充滿哀傷的黑瞳深望著他,聲音沙啞地問了一個他永遠都記得的問題,「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他看著她,以為她說笑,但她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所以他一字一句很認真地說:「你說有,我就信。」
「我從小就看得到……」她哀傷的望著他說,聲音破碎難辨。「我不喜歡這樣——」
他不知道當時她為何會告訴他,也許是她再也受不了了,而他剛好就在那裡。
那一天,她說了許多事,彷彿潰堤般地將事情傾洩而出,他像是在聽神話一樣地聽她訴說從小到大發生在她身上的怪事,她的說法不怎麼難以接受,特別是當他早在高一時就見識過歐陽青和雷易的本領,現在又加上一個看得到鬼魂而且會使風的人,這一切似乎不再那麼離奇,比起她的特異功能,他那天倒是比較震驚於她的眼淚。
她變得比較像人,而不是冰雕;她有著情緒,而不是對一切事物毫無所覺。事實上,她的感情比一般人更織細、脆弱,她只是怕受傷害,所以習慣把一切情緒隱藏起來。
他事後才知道,她那天會哭成那樣,是為了一個想強佔她軀體的女性冤魂,當然那縷冤魂那天晚上就被她淨化了,但她卻為那名女子坎坷的一生而感到難過。
「我不該同情她,可是……」她眼眶濕潤、咬著下唇,似乎對自己顯露出感情感到懊悔。她不該同情任何鬼魂,那會讓她很容易就被對方的思想同化,昨晚就是因為她一時心軟,所以才讓那女鬼有機可趁。
「你知道,我老媽總是說,女孩子有心軟的權利。」他揉揉她的頭,帶些寵溺的味道,笑著說:「你是女孩子,可以放心哭、放心撒嬌,當然也可以心軟,那是你的權利。」
她當然沒有因為他這兩三句話,也沒有因為他那天慷慨提供寬厚的肩膀讓她哭泣,然後就從此對他和言悅色起來。
第二天,她又變回原來冷淡的模樣,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不過他知道,而她也知道,一切都不再一樣了。
無趣的學生生活依然在過,上學放學、上課下課、考試放假,然後在某年某月某一天,他猛然醒悟自己不知在何時早已愛上了她。
是哪天呢?他記得好像是在三年級時兩人談論到百合花的那天。
「我昨天聽到一年級的學弟聊天,他們覺得你像帶刺玫瑰,呵呵,我倒覺得你比較像百合。」照往常一般,他和她並肩走在校園,手裡抱著一堆從她手中接過的作業。
風琴抱著另一半的作業本,走路的姿勢依然不疾不徐,帶著一定的節奏,她眼也不抬,面無表情的道:「我討厭百合。」
「咦,為什麼?」一般女孩子不是都很喜歡這種白色的花嗎?他側著頭好奇地打量著她。
她輕放唇瓣,冷冷的說:「開得大剌剌的,一點也不含蓄。」
所以說她只是討厭開得太大的花,而不是它的顏色?他揚揚眉,「那你喜歡海芋囉?」
她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兒的往前走,彷彿兩人剛剛沒談過任何話題。
他聳聳肩,兩個大步趕上她,然後不知死活的說:「我還是認為你比較像百合。」她難道不知她本身就是那麼鮮明的存在,就像盛開的百合一般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無法輕易地忽視她。
風琴停下來瞪他一眼,臉上表情有些忿然。
很高興她終於有些反應,他咧嘴一笑道:「我喜歡百合。」
似乎沒料到他會說出這句話,她有些呆愣,雪白的雙頰慢慢柒上粉紅的顏色,然後那漂亮的粉紅也蔓延至她粉嫩的頸項和耳垂。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臉上出現害羞而靦腆的神情,老實說他看到呆掉了,那一刻的她,隱約散發出一種粉紅色的光彩。
她似乎不知該如何反應,最後在輕喘兩聲後,轉身抱著作業簿小跑步地離開。而他在看到她慌張離開的背影時,才知道自己剛才說的是真的,就算他以前不喜歡百合,現在也該死的喜歡極了。
這個外剛內柔的女子啊,教他怎能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