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每回出現都端著一碗藥。
她歎口氣,正要認命地接過瓷碗,端木淒卻開口了。「今天先把脈。」
咦,奇怪,今天怎麼先把脈,不是一向先喝藥嗎?雖然心中這麼想,但還是乖乖地伸手讓他把脈。
端木凌用右手搭上她的手腕,思量了一會兒,嗯,效果還不錯,暫時先用這個方子吧。收回手,把藥遞給莫新柳。
屏住呼吸,她正打算一口氣喝下去,闊葉林方向卻傳來一陣若有似無的鈴聲。她忍不住側耳傾聽,沒錯,確實有聲音。
她好奇地看向端木凌,只見他皺皺眉,轉身就往房間走去。
見此,莫新柳低頭看看手上的碗,到底喝不喝呢?她正遲疑著,一雙墨綠的布鞋映入眼簾,啊,是公子!
抬起頭,正想說「我馬上喝」,卻發現眼前的是個陌生人,一張平凡蠟黃的臉,肩上還背了個藥箱。
他是誰?
她一時慌得向後倒退了好幾步,警戒地問:「你是誰?」
那人冷睨了她一眼。
好眼熟的動作。
「是我。」
好耳熟的聲音。啊,是公子。莫新柳鬆了口氣,也對,公子會易容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不過,無緣無故,幹嘛要易容呢?難道跟剛才的鈴聲有關?
易了容的端木凌往闊葉林方向定去。柳谷三面環山,唯一的缺口就是這東北面的闊葉林。
「公子,你去哪兒?」莫新柳忍不住問。
「村子裡有人病了,我去看看。」話音落下,人影已消失在闊葉林中。
這麼說鈴聲是個信號,莫新柳這才恍然大悟。不過,村子,什麼意思?這裡荒郊野地的,不是只有端木公子和她嗎?
許久——
她敲敲頭,若是沒有人家,那平日裡所食的蔬菜又是從何而來?
她看看手裡的碗,這藥她到底是喝還是不喝?瞟瞟旁邊的花叢,她不禁起了歪念……
一柱香後,端木凌熟悉的身影走出闊葉林,莫新柳趕忙迎上去,問:「公子,怎麼樣了?」
「沒什麼事,只是小病而已。」他邊說,邊從懷裡掏出個紙包,丟給她。
打開紙包,酸酸的氣味透出來,她的喉口一緊,看來懷孕的人果然喜酸。
看著手上的梅子,覺得心中有絲甜意。
抬起頭剛想致謝,眼睛掃過端木凌身邊的藥箱,莫新柳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衝動地說出口。「公子,我可以向你學醫嗎?」
端木凌久久未語,當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道:「學醫之前,你先要明白藥是給人喝的,不是給花喝的。」
淡淡地瞥了一眼花叢,端木凌沒有再多說甚麼,走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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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莫新柳小心地扇著火,還時不時打開蓋子看看,惟恐一不留神把藥給煎糊了。
直起腰,覺得腰酸酸的,伸手給自己捶了捶,才要發出滿足的呻吟,卻被突然丟到腳邊的山雞給嚇得跳了起來。
咦,哪來的?轉頭往門口一看,是端木公子,真是神出鬼沒的人呀。
莫新柳嘴角抽搐一下,脫口而出:「公子,麻煩你出現時出個聲好嗎?」
「把山雞處理一下。」
端木凌答非所問。今天去了村子,看到有人給一個孕婦殺雞補身子,這才發現他一世英明,居然忘了孕婦不能老吃素,得有葷食調劑一下。
對於端木凌的吩咐,莫新柳直覺地應了一聲。
他滿意地微點頭,正想離開,卻發現衣擺一緊。轉頭一看,原來是她拽住了他的衣角。
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她的聲音細如蚊吟。「我不會。」
以前做菜,前面的工序一向不需要她擔心,自有下人為她處理好,她唯一要考慮的是怎麼把菜做好,所以才會對燒火,殺雞之類的事沒法。
無語地歎口氣,端木凌再次意識到自己收留了一個大小姐,雖然她的菜做得不錯,但其他的事實在太不精通了。要不是看在他未來徒兒的份上,他真要把她掃地出門。
進門撈起地上的山雞,他決定還是拿到村子裡找人處理一下。正要跨出門檻,衣擺又是一緊,拽住他衣角的當然還是莫新柳。
他狠狠一瞪,又想做什麼?
嚥了下口水,莫新柳勇敢地對上他的眼,清晰地說:「你教我。」
教她?他寧可選擇到村子隨便找個人幫忙。想離開,但看似柔弱的人兒卻執著地捏著他的衣角,緊緊的。
還不放開,他努力地瞪她。
「如果你不讓我做的話,我是永遠不會學會的。」她搖搖頭。眼睛彷彿閃著火光似的,閃閃發亮。
兩人對視許久,端木凌無奈地撇了下嘴角,走進廚房。
哼,她又多了一個缺點,那就是固執。不過……總比軟弱好。
在端木凌的指導下,莫新柳依次行動,割喉,放血,泡熱水,拔毛,雖然其間也因為聞到血腥味而感到噁心,她還是堅持了下來。
直到兩個時辰後,才勉強拔完了毛,天也開始暗下來。
取出熱水裡光禿禿的山雞,用水沖乾淨了,她看著一地的雞毛有種成就感。
呵呵,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無論以前繡出多好的繡品。
「再怎麼辦?」她微轉頭,詢問身邊的人。
「拿刀這樣……這樣……」端木凌開始跟她詳細說明,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
這一個下午,她的神情和動作他都看在眼裡,以前是個大小姐,如今能忍住髒污,忍住噁心,也算難能可貴。
想著,他嘴唇的弧度放鬆下來,俯首看向她認真無比的側臉。
她聚精會神地幹活,頰畔的汗水反射出品瑩的光澤,好亮……
亮得他雙目微微一眩。是反射的火光灼了眼吧?
他只能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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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一撂書突然掉在正在發呆,眼神恍惚的莫新柳面前,巨響讓她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