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應該是他問的才對吧?
歐陽青莫名其妙的瞪著那在白色床單中拚命蠕動、掙扎著想出來的東西,又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天花板,卻見天花板依然還是天花板,不見有破洞,也不見有黑影,事實上,那上面連個黑點都沒有。
當他重新低首,就見它終於從糾纏的床單中找到出口,「啪嘶」一聲,一個東西突然撕裂了床單,從白色的床單下冒了出來。
看到那東西,歐陽青在瞬間呆了一下。從床單下奮力突圍而出的東西,竟然是……竟然是一隻手?!
正確的說,那是一隻幾近透明的手臂!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忍不住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那只……手,它真的是透明的,雖然是在黑暗中,但他甚至能十分清楚地看到那隻手後面的擺設。
「誰……誰來幫我一下啊?」那隻手在空氣中揮動,發出艱難、挫敗、嬌憨的女音。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那隻手的其他部分還在床單下掙扎。
不知怎地,他竟真的伸手抓住了那只細瘦透明的手腕,沒想到他才輕輕用了點力,那東西就整個脫離了亂七八糟的床單,而且似乎因為力道過大,它整個撞到了他身上,然後立刻像碰碰車一樣又反彈回去,不過這次那東西倒是整個脫離了床單,坐在斷成兩半的大床中。
「哇,搞什麼?很痛耶,你這傢伙怎麼這麼粗魯?不會小力點啊!」
那東西……不,應該說是「她」,她抬起接近透明的左手,揉著撞到他胸膛的額頭,不悅地瞪著他怪叫著。
歐陽青雖疑惑,但仍是面無表情,他看著她,發現這個透明的女孩長相十分可愛,大大的雙眼、長長的睫毛,還有彎彎的眉、小小的虎牙、甜甜的酒窩,當然她並沒有對他笑,只不過她大聲說話時,酒窩也會隨之出現。
她額前覆蓋著整齊的劉海,長長的秀髮綁成兩條辮子,而她身上……歐陽青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身上的衣著,他想如果他沒弄錯,那應該不是泳裝。
「啊,大變態!你在看哪裡?」發現他的視線焦點,她大叫一聲,甩開他的手,急忙抓起旁邊的床單遮住自己只著內衣褲的身體。
她話聲方落,房門突然被人推開,電燈也被人打了開來,室內頓時大亮。
「少爺,你沒事吧?」原來是木管家聽到巨響,帶著幾個下人匆忙趕來。
歐陽青回身,輕描淡寫的道:「沒事。」
「這床……怎麼……」木管家一看到斷成兩半的床,不禁愕然。
「不知道。」他看了眼尷尬地坐著的女孩,木然地照實回答,本以為木管家接下來會問這女孩的來歷,卻見木管家在聽到他的回答後,有一瞬的不自在,跟著冷靜很快便重回臉上,鎮定的吩咐眾人將壞掉的床搬出去,其他人立刻照辦。那樣子,看起來像是木管家及其他人都沒發現那女孩的存在一般。
「喂……喂喂喂,搞……搞什麼鬼啊?」透明女孩不曉得該怎麼辦,斷成兩半的床被人合力各搬一半出去,她咚的一聲掉到地上,身上的床單也被一名女僕上前拉起另一邊作勢要收起來。
她見狀用力的抓住床單的另一頭,焦急地對著那個在收床單的女僕大叫:「喂,這位姊姊,別那麼小氣啊!我身上沒穿衣服,借我遮一下啦!」
女僕一副沒聽到的模樣,只看著那像是被勾住的床單,視線焦距卻不在眼前的女孩身上,像是完全沒看到她一樣。
抱著一半床單,女僕走上前兩步低頭一看。
咦,地上沒有會勾住床單的東西啊?
女僕奇怪的用力再一扯,床單整個被扯了起來,最怪異的是,那個女孩也是,她因為緊抓著床單。在空中滾了兩圈也被女僕扯了過去。
這時歐陽青終於發現另一個不對勁的地方了,那女孩整個人竟然是……浮在半空中的。
他愕然地瞪著眼前怪異的情勢,透明女孩似乎還沒發現人家看不見她,依然又急又氣又羞的跟在那女僕身後碎碎念,想讓人家給她一點布料遮身子。
「少爺。」
「什麼事?」他開口,視線仍盯著那個跟著女僕走向門口的透明女孩。
「我先讓人搬客房的床過來,明早再叫傢俱行送新床來可好?」
「不用了。」他回頭面對木管家,「我今晚直接睡隔壁客房就好。」
「是。」木管家應聲。
歐陽青沉默了一會兒,再次看向那個已經快到門口的透明女孩,忍不住開口:「那個……」
「啥,哪個?」本要轉身離開的木管家立刻收回腳,不解的看著自家少爺。
他在最後住了口,盯著門口那女孩,微蹙了下眉,才揮手道:「沒……沒事,都下去吧。」
「是。」木管家一躬身,便帶著下人們告退,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透明女孩,也跟著女僕一塊走出門外。
一切在剎那間又歸於寂靜,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除了他那張被人搬走的大床。
歐陽青再度抬頭看了看白色無瑕的天花板,然後又低頭瞧瞧原該有床、如今卻空無一物、只留著一些木屑的地板。他很快的想了一下便確定雖然已經有許久沒碰見了,但如果他沒弄錯,那女孩的確是「鬼東西」。
實在是因為最近已經很少有這麼「乾淨」的鬼東西了,像他們學校的,通常都不怎麼「乾淨」,所以他才會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不過,照他剛剛所看到的,她並沒有傷人的意思,雖然她差點壓到他,但她的靈魂很乾淨,如果是惡靈的話,不會透明、乾淨成那樣,像她這種靈可能是不小心迷路了,今晚應該很快就會自己升天了。
他一想通,覺得沒什麼,便關上燈、合上門,自行走到隔壁客房睡覺。
夜,總是這樣的孤寂、靜默,像是有人在夜晚來臨時偷走了世界上所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