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上和太后從哪兒聽到這些流言的?」入宮之前,他便已猜到他們要問什麼,因為流言既然能入宮,也早已傳入了他的耳朵裡。
況且,一看太子那副假裝置身事外,又忍不住親臨現場看好戲的模樣,他亦可立馬猜到是誰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多嘴。
但這件事怎麼會流傳出來呢?莫非……他身邊出了好細?
不不不,府中下人都是他一手訓養的,多年來忠心耿耿,應該不會背叛他。
「你別管是誰說的,只管回答我們的問題!」皇上心急的催促。
「想必別人已經向皇上詳細稟報過了,臣侄倒是很好奇,臣侄的家務事,外人是怎麼曉得的?」他淡淡掃了太子一眼,「難不成有人日夜監視臣侄?上次滴血驗親後,臣侄還以為從此天下太平了呢。」
「父皇,」太子連忙解釋,「並非孩兒刻意去打聽,只是那日路過刑部小坐,某個官差告訴孩兒的。」
「哦?」穆展顏挑挑眉,「如今刑部的官差真是神通廣大呀!」
刑部,又是刑部!上次告訴他蘇怡在鴻賓樓等他的,也是刑部的一個差人……這個差人到底跟蘇家有什麼關係?
「反正你這麼說,就是承認了?」太子瞪著他,「我可沒有冤枉你嘍?」
「展顏,朕只聽你的解釋,其它的流言可以一概不管,你有什麼要澄清的嗎?」
「臣侄……」穆展顏忽然之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那蘇家到底有幾個女孩兒?」太后直接挑重點問。
「兩個。」
「孿生姐妹?」
「是。」
「先前在仲州救你的,是哪一個?」
「妹妹蘇音。」
「可你娶進京的時候,又是哪一個?」
「姐姐……蘇怡。」
「那蘇怡可是冒充妹妹上花轎?」
「是。」
「她可是為了冒充妹妹上花轎,將親妹子推下了山崖?」
「太后……」他不想肯定地回答,以上的問題,一字一句如刀子挖著他的心,讓他每答一句,就心疼一次。
事到如今,他仍不相信之前在晨曦的芬芳中說愛他的女子,是那樣的蛇蠍心腸。
「太后,她的確是代妹出嫁,」他顫聲道,「可孫兒不確定她之前是否真有謀害妹妹之心……」
「哀家知道,你與她已經有了感情,」太后歎一口氣,「不說你,就連哀家也很喜歡那孩子,難以置信她會幹出那樣的事。可咱們當局者迷,真想查出真相,還得假借旁人之手。展顏,把她送到刑部去吧。」
「刑部?」穆展顏倉皇抬眸,他一直迴避這個詞,這段時間不讓府中諸人提起,卻終究還是遇到了。
「哀家也想交給宗人府處理此事,畢竟宗人府那地方好一些,可惜之前冊封她的皇旨下得遲了一些,她還沒正式得到南敬王妃的稱號……所以,只好委屈她了。」
「是呀,展顏,朕會派幾個得力的官員全力查辦此事,倘若她真的是被冤枉的,也可以盡快還她一個清白,對吧?」皇上也和顏悅色的說服。
不論是刑部還是宗人府,因為這樣的案子被判進去,非死即傷吧?
「是。」就算心中有萬般不情願,皇族長輩如此吩咐了,他也不得不俯首遵命。
「展顏,你臉色不太好,如果身體不適,早些回去歇息吧。」太后心疼地看著孫兒那張蒼白的容顏。
他忘了自己是否有謝恩,只感到迷迷濛濛的,失了魂魄一般回到府中。
站在庭院裡,看著西下的斜陽,他覺得滿目是刺眼的彤紅。
「王爺——」有人走到他身後,「該用晚膳了。」
不用看,只聽腳步聲,他就知道那是從小便跟隨自己的鐵鷹。
「皇上和太后讓我明天把她送到刑部去。」
所謂的她,毋需明言,鐵鷹即刻明白指的是蘇怡。
「其實屬下早已發現,蘇怡娘娘並非當初屬下在仲州見到的那個女子。」鐵鷹坦言道。
「你早已發現?」他詫異地回頭。
「蘇怡娘娘看到屬下的面具時,從不流露出厭惡之色,反而眼中滿是同情,而蘇音娘娘就不同了。」鐵鷹委婉地答。
「你說的沒錯。」穆展顏苦笑,「她們是截然不同,可惜我眼盲,從來也沒有多想。」
「王爺,事已至此,就不要多想了,交給刑部的大人們查出真相吧。」鐵鷹寬慰的說。
「我只是不明白,那樣溫婉的女子,怎麼會有蛇蠍的心腸?她若真的貪慕榮華富貴,當初就不會一直以鎮長的公子為借口來拒絕我了……」
「唉呀,花兒都開了,好香呀——」
他正在思緒茫然間,忽然聽到人聲。
側耳一聽,聲音是從牆的背後傳來的,想必是打掃庭院的小丫頭在議論。
「不知這是什麼花兒呢,從來沒見過。」其中一個說,「好漂亮,好想採一朵哦!」
「那也不難呀,」另一個笑道,「這些花兒你想採多少都可以!」
「我可不敢。」
「有什麼要緊的?這些花是那個冒充咱們王妃的女人栽種的,她如今被關押起來了,她種的花咱們王爺想必也不願再看見。」
「那我們把它們都摘光吧!」小丫頭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你們在幹什麼?!」鐵鷹繞到牆那邊,高聲喝道。
「鐵……鐵護衛!」兩個小丫頭立刻瑟瑟發抖,「我們沒、沒幹什麼呀。」
「這兒掃乾淨了,就到別處去。」
「是。」兩人面面相覬,抱著掃帚,迅速去了。
「何必這麼凶呢?漂亮的花兒女孩子都喜歡。」穆展顏隔牆道,「讓她們采一兩朵也不打緊。」
「王爺不想過來瞧瞧嗎?這些花兒開得正好呢。」鐵鷹明白他捨不得蘇怡的心思,於是建議。
他都快忘了,半個月前,她親手栽下的種籽,如今已經發了芽、開了花嗎?
她曾說,這是送給他的禮物,讓他聞到花香可以忘憂。
可惜,這半月來,他被憂慮重重壓著,根本忘了去欣賞這些花兒。
彷彿害怕睹物思人似的,他有點故意迴避這些圃中的清芬,哪怕它們就在他書房外,咫尺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