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出的條件,張天鴻是非常滿意,也非常感謝,但陶琳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答應跟張天鴻來往的。他是個貴公子,長得也帥氣體面,但……他並不是她真正喜歡的那一種男性。
要她說出自己喜歡的男性類型,她倒不見得說得出來,但她相信,如果她遇上那個人,他一定能讓她心跳加速,心慌得厲害。而張天鴻從沒給過她那樣的悸動,他就像個普通朋友,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她接受他的追求時,恰好是熊先生不再從世界各地,寄明信片給她的時候,她想……也許當時她是非常寂寞的。不過不知是存心還是潛意識使然,她對他一直保持著客氣的距離,不即不離、不冷不熱。
她覺得他是個走不進她心裡的男性,而他卻一廂情願地認為,他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經常提醒他這一點,但她也發現他根本不當一回事。她應該直接地告訴他,但又覺得那樣太不近人情、也太傷和氣。
「陶琳,」張天鴻微慍地道,「拜託你別再節外生枝了好嗎?」
「我節外生什麼枝?」她一派輕鬆地睇了他一眼,「我沒說不去上班啊!」
「那你……」
「我只是想先走一趟日本,你就當我去觀光嘛!」說著,她將杯中的紅茶咕嚕咕嚕地飲盡,一點都不顧及什麼西餐禮儀。
張天鴻皺起眉,懊惱地道:「你幹嗎現在才搞任性?」
「我搞任性?」她咚地擱下茶杯,引來了隔壁桌的斜視。
他注意到別人的眼光,非常介意,「你能不能講講理?」
「那你能不能尊重我?」她反問他。
「你……」他氣惱地瞪著她,「你到底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陶琳秀眉一揚,「這你可考倒我了,我也常常在想這個問題。」話罷,她抓起大背包,率性地往肩上一甩。
「你幹什麼?」他覺得她讓他很糗、很下不了台。
「沒幹什麼。」她站起來,「再見。」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她只是跟他交往,可沒將自己賣給他。再說,男女朋友這種認定,大家都不同,她對他的感覺可沒有他以為的那麼深濃,而他們的關係也不是他想的那麼親密。他認為她是他的「女朋友」,但在她心裡,他其實只能算是個「男的朋友」。
「陶……」張天鴻想叫她,但又顧及自己貴公子的形象而作罷。
目視著她翩然離去的纖細背影,張天鴻露出了悻悻然的表情。「不知好歹……」
* * * *
搭上飛往日本的飛機,陶琳抵達了東京,然後再從東京搭車前往青森。
十個小時的車程,她來到了青森,再從青森市搭上JR十和田北線巴士前往八甲田山。
雖然日本她還是第一次來,但大學專攻日文的她,卻沒有語言不通的問題。拿著地圖、逢人就問,她總算是順利到達了八甲田山。
之前,原本一直不肯鬆口告訴她們助養人身份的院長,在她的死纏爛打加哭死哭活的威脅下,總算透露了一點風聲。
不過院長可也沒吐露太多,只說這兩年來,熊先生都是由一個名叫龜之湯的地方匯款給孤兒院,至於確切的下落,院長抵死不說。
「我不能說得太多,能不能見到他就看你的造化了。」這是院長故作神秘時說的一句話。
當然,她是無法確定熊先生,是不是就住在這個地方,但她相信這裡有可能就是熊先生最後的落腳處。
八甲田山屬於那須火山群的一環,山型多半是圓錐狀或平台狀。由於八甲田連峰幅員廣大,因此溪谷、瀑布、溫泉、火山沼、噴氣口到處可見。而且,八甲田山在夏秋兩季總會湧人不少旅客,但事實上有大半年的時間卻是封鎖的。
陶琳來的時候,已經下了好久的雪;在車站下車後,她叫了輛計程車,並趁機向司機打聽著。
「司機先生,你知道龜之湯這個地方嗎?」她問。
司機先生想也不想地道:「龜之湯挺偏僻的,只住了十來戶人家,你去那裡做什麼?」
「我找人。」
「噢……」他思忖了一下, 「我只能載你到龜之湯的入口處,因為車子無法再前進,可以嗎?」
「可以。」她毫不猶豫地道。都已經來到這兒,她沒什麼不可以的了。
車行約四十分鐘,司機送陶琳來到了一處偏遠的山路旁,而旁邊有一條小徑,人口處立了一個木牌,上頭就寫著「龜之湯」三字。
付了錢,陶琳向司機道謝,「麻煩你了。」
「不客氣,你要小心;」他一臉嚴肅地提醒著她。
她一怔,「小心?」
「這兩天下雪,路況不好,你要特別小心,千萬別迷路了。」說著,司機一臉神秘,「八甲田山發生過不少山難及意外,別輕忽了。」
見他那一副認真嚴肅的模樣,陶琳不覺緊張起來。
「山難?」
「是啊,」他點頭,「不是我危言聳聽,八甲田山裡聽說有不少鬼魂遊蕩,他們全是意外死在這山裡的登山客及旅人。」
「啊?」她瞪大著眼、張大著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司機嚇著了她,卻一臉沒事地道:「祝你平安,再見。」話罷,他搖上車窗,掉頭而去。
望著那漸漸遠去的計程車,陶琳心裡緩,緩地升起一股不安。
山難?鬼魂?那司機幹嗎沒事跟她說這個啊?他是好心提醒她,希望她小心為上,還是故意嚇唬她?
咬咬唇,她目不轉睛地瞪著那塊木牌瞧。
「管他的!」既來之,則安之,就算這山裡真的到處都是鬼,她也要找到熊先生,親口向他道謝。
再說,現在才下午兩點,哪來的什麼鬼?
下了決心,她背著行囊朝小徑走去——
* * * *
日落以後,天很快地就暗下來了,而陶琳還沒發現任何住家。路上的雪積得挺厚,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行走,以免一腳踩空而跌到路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