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有良心啊,關先生。」她嘲諷。顯然她的抑鬱給他帶來不少樂趣嘛!
關梓群將藥放在她桌上,又替她倒來一杯溫水。「妳有新對象了嗎?」對上她錯愕的眼神,他笑笑補充:「因為妳看起來就是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
有沒有這樣一對前男女朋友?分手了,還能這樣心平氣和談論女方的新戀情,他們一定是全天下最異類的戀人了,交往時沒有太多熱情來燃燒,分手後也沒有怨天恨地的情緒,平和得像是多年老友,有時都覺得他們怎麼能夠這麼理智?
「咳、咳咳!」她被溫水嗆了兩口,放下正要吞服的藥。「你胡說八道什麼?」
她哪裡看起來像為情所困?哪來的情讓她困?荒謬!他該去檢查視力了!
「沒有嗎?」看來,她還不清楚梓齊對她的影響力,以及重要性。
「當然沒有!」用力否認,反唇相稽。「這麼關心我的感情問題,怎麼?後悔了?想求我回頭?」
她在梓齊面前,也這麼直言不諱,全無考量對方的感受嗎?
也許是無心的,但這種無心的傷人方式,其實最是傷人。他擔心,那樣倔傲的性情,最終會做出傷人傷己的傻事……
他若有所思,凝視著她深深地道:「有些事情要適可而止,如果妳只是心有不甘,別把不相關的人扯進來。」
讓梓齊來承擔她對他的怨,那不是他樂見的,又如果,她明明對梓齊有心,卻困死在對他的怨惱當中,看不清自己的心意,那更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她敏感地僵直身軀。「你什麼意思?」
「妳自己知道。」他轉身,關門前留下最後一句:「妳是聰明人,最好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這……是警告?他,知道她和關梓齊的事了?
她呆坐在椅中,感覺頭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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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能做多少蠢事?不要問,直接看她的行為就知道了。
直到事情演變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她都還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這麼做了!
一個該為當事人謀求福利的律師,卻做著完全不符合身份的事。
她去了一趟郭家,瞭解所有的前因後果。
即使是在這樣的身份、立場下見面,郭家上下仍沒有一個人擺臉色給她看,親切依舊、好客依舊,笑笑地諒解她的工作與為難之處。
她突然有些明白關梓齊的怒氣,這樣單純善良的一家人,她怎能做出傷害他們的事?
他們說,有建設公司與他們洽談過,要將那塊地規劃成遊樂區,但那片果園是祖產,不能賣,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
商業利益,她能理解,不磊落手段,她也早就司空見慣,那麼今天,又為什麼會拿自己的前途冒險,做出有違她的職業道德的事?
她的專業,沒用來為自己的當事人爭取權利,反而在所有產權移轉的文件中,致力找尋缺失漏洞,一場穩操勝算的官司,被她搞得零零落落,敗訴收場……
經營這麼多年的聲譽,在這場官司中,徹底砸落招牌。
她想,她一定是瘋了。
就因為一個男人冷漠受傷、轉身離去的背影嗎?還是她的良知不容許做出愧對這一家人的事?更或者,其實在她潛意識裡,害怕她的一意孤行,會讓她徹底失去他……
她居然會害怕!
什麼時候起,他在她心目中,變得如此重要?
怎麼會?她不可能在乎,也不該去在乎,他們之間,怎麼可能會有愛情的存在?這太荒謬了……她打住,驚悸地不敢再往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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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車廠內近期相當低氣壓。
相當懂得看人臉色的阿國與小顧,最近乖得像貓,謹言慎行,不敢去挑惹老大的脾氣。
「你說,老大最近是怎麼回事?他好幾天沒去找曹姊了,不像以前,一有空就跑去纏著曹姊。」角落裡,兩顆頭顱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會不會是——房事不協調?」小顧摸著下巴沉思。
「嗯,有可能。」難得這回,阿國沒一拳呼過去,等著挨拳頭的小顧反而受寵若驚。
「你也這樣覺得?我就說嘛,以前老大身上三天兩頭種草莓,最近一顆都沒有,八成沒勤播種,收成不好——」
「你們兩個夠了沒有!」實在是聽不下去,講悄悄話也不曉得要壓低聲音,那音量八成整條街都聽得清清楚楚。
關梓齊脫下沾了油漬的手套丟到一旁的小茶几上,正欲洗淨雙手,目光不經意讓擺在上頭的報紙吸引,他抓來迅速瀏覽過去。
「咦?金牌律師中箭落馬,大意失荊州?」小顧念出標題,一目十行看過去。「這說的是曹姊嗎?怎麼可能?她是老江湖了耶,這種case對她來說根本是穩操勝算……厚,老大,一定是你和人家鬧彆扭,害她悲傷欲絕,無心工作。」
關梓齊默不吭聲,神情複雜。
小顧說的沒錯,以她的能力,這種官司不可能會敗訴,除非……
到外頭買來幾份不同的報紙,一一閱讀過相關報導,其中有九成都持負面評價,隱喻她有失職守……
撈起桌上的手機撥號,她沒開機。他掛掉,改撥關梓群的手機。
關梓群頗意外他不曉得此事,並且告訴他,這件事對她的影響不小。
正如小顧所言,他們會這麼想,旁人當然也會,再加上有人指出,她曾私下與這件案子的另一方關係人接觸,以及她這回有失水準的反常表現,給了有心人士穿鑿附會的聯想空間。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她受對方賄賂,做出有違職業操守的事,但光是這樣的謠傳,對她的殺傷力就夠大了。
當律師,最重要的就是名聲,以及委託人的信任,如今這一搞,往後誰還敢相信她?她的律師生涯,算是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