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悶哼一記,眉心一皺。
「啊?」安蘇被眼前的情形嚇傻了眼,怔怔地望著他鮮血直淌的拳頭。
他忍著痛,沉聲道:「安蘇,鬆開刀子。」
她心上一震,手一鬆,淚也直掉。
格日勒扔開短刃,眉心糾結地坐在一旁。他按壓著手腕,防止血不斷地淌出。
安蘇怔望著神情痛苦的他,驚慌失措地掩上衣襟、拉上褲子……還來不及綁上腰帶 ,她轉身就往帳外狂奔。
「安蘇!」格日勒霍地站起想阻止她。
她像是崩潰般不顧一切地衝出帳子。
見兩人先後衝出營帳,守衛一臉困惑,再看格日勒滿手鮮血,守衛更是驚恐。
「將軍,你受傷了……」
「快!」他根本顧不得自己的傷,緊張地命令著守衛去將安蘇追回來。「把 她帶回來!」
「是!」守衛應聲,隨即背身而去。
格日勒抬眼仰望著漆黑無星的大漠夜空,心裡興起了一個不祥的預感…… ***
「稟報將軍,」那被派去追回安蘇守衛一臉畏怯的回到了議事帳。
見他獨自回來,格日勒神情陰驚地問:「她呢?」
「屬下一路追著安蘇姑娘,但她卻如有神助似的往大漠中狂奔,然後……然後…… 」
「然後怎樣?」他沉喝一聲。
那守衛往地上一跪,「屬下無能。」
「說,後來怎麼了?」
「後來刮起一陣怪風,頓時風沙四起,視線茫茫,接著……安蘇姑娘就這麼不見了 。」
聽完他的敘述,格日勒已是一臉鐵青,他緊握拳頭,全然不顧已包紮妥當的傷口又 鮮血汨汨。
「將軍……」見他傷口血流不止,一旁的阿忽利似乎是看不過去了。「她不過是一 名俘虜,將軍何必如此擔憂?」
對阿忽利而言,安蘇不過是個該死的敵人、該死的俘虜,就算她葬身在這片荒漠之 中也是應該。
格日勒沉默片刻,忽地起身。
他披上斗篷,繫上佩刀,筆直地朝帳外步去。
「將軍!」阿忽利及幾名百夫長追了上來,「現在風沙四起,你還要……」
「阿忽利,」他轉頭注視著阿忽利,「明日午時若不見我回來,你即刻拔營前往呼 倫城,我會在那裡與你們會合。」
阿忽利陡地一震,「將軍!」
「照我的話去做。」他不容阿忽利猶豫質疑地下令。
他不能不去找她,她衣著單薄,絕計捱不過大漠夜裡的寒凍;再說如今刮起沙塵暴 ,若他未能盡快找到她,誰都不敢保證她會被埋在哪一處沙丘下。
迎上他堅決而強悍的眼神,阿忽利知道自己是勸不動他了。「遵命。」
格日勒躍上馬背,風馳電掣地往大漠中奔去。
幽黑中,他隨風飛揚的斗篷像罩住天際的黑幕般張狂著……***
迎面而來的沙塵越來越急、越來越強,安蘇衣著單薄地獨行在荒漠中,看來十分艱 辛。
她步履蹣跚,舉步維艱,數次被迎面的風暴吹得顛簸不穩。
抬眼一看,幽黑的夜幕中連一點指引方向的星光都不見蹤跡,安蘇心裡一急,眼淚 又不聽喚的滴了下來。
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很容易便失去了方向感,尤其是在如此風沙漫天,不見月色 星光的夜裡。
生為大漠兒女,若能就此葬身沙漠,也不能不說是一種幸福;只是,她總覺得心裡 還牽掛著什麼……呼嘯的風聲像戰場上殺敵的吶喊,陣陣不絕於耳。
她繼續憑著直覺往前行進,突然,前方赫然出現一堆奇怪的身影。
那些黑影有仰天而嘯之姿、有伏地悲嗚之姿、有跪地蜷曲之姿,亦有倒臥呻吟之姿 ……那些奇特的黑影在寂寞的大漠中更顯詭異駭人。
莫非這裡曾發生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戰役?
她心裡驚驚惶惶地,幾番猶豫地不敢趨前一探。
天生的勇氣終於驅使她舉步向前,她一步步地接近,也一點點地看清……那不是遍 野的屍體,而是一處胡楊樹的樹塚。
這些乾枯的胡楊樹姿態悲壯地倒臥在沙漠中,遠遠一看,簡直和殺戮後的戰場一樣 淒涼。
她在一棵倒在地上的胡楊樹旁坐下,讓胡楊樹粗大的樹幹為她擋去些許的風沙及冷 風。
她疲倦地闔上眼睛,腦海卻一刻都不得休息地想起格日勒的一切……忽地,她升起 一個念頭,如果格日勒此刻能陪在她身邊該有多好。
那是不可能的。她苦笑一記。
她是格日勒的宿敵、是他的俘虜,現在更是讓他受傷的女人……他不會來找她的, 他會讓她在這片無情的荒漠中自生自滅,他會等著看她被大漠所埋葬。
她縮起身軀,冷得直打哆嗦。
漸漸地,冷空氣凍結了她的神經,而她也慢慢的陷入了昏迷…… ***
格日勒以布條綁住了座騎的眼睛,以防止他的座騎因風沙而亂了步伐。
他以自己的眼睛代替馬的眼睛,企圖在漫天風沙中找出方向。
「安蘇!」他扯開喉嚨叫喊著安蘇的名字,只希望她就在附近。
讓人失望的是,他一直得不到任何的響應。
他真不該那麼羞辱她的,如果他能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愛戀、坦白自己的感情,事情 不會變得這般難以收拾。
他繼續馭馬前進,努力在視線不佳的荒漠中尋覓安蘇的身影。倏地,上百道奇異的 黑影攫住了他的目光……屍體?他一驚,立即策馬驅前。
待靠近,他鬆了一口氣,那並不是滿佈沙漠的屍體,而是荒漠中枯竭的胡楊樹群。
「安蘇!」他繼續大喊著,並騎馬在樹群間穿梭搜尋。「安蘇!」
驀地,一陣若有似無的呻吟從風中傳來,他沿著聲源,急切地在樹塚間尋找聲源… …繞過一棵粗壯的胡楊樹,他在樹幹旁發現了一個蜷縮得似顆小球般的身影。
「安蘇!」他喜出望外地跳下馬背,將韁繩在枝幹上一繞,即刻又驚又喜地衝向那 嬌小身軀。
安蘇抬起凍僵的脖子,有些正惘、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