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忽利是個心直口快的粗人,什麼話都放不住。「將軍,她到底是給你下了什麼迷 藥,為什麼你……」
「你聽過冷兒這個名字嗎?」他突然截斷他的話問道。
阿忽利暗忖片刻,「嗯……」他有點猶豫,似乎生怕說錯了什麼,「聽說她是將軍 未過門的妻子,十幾年前遭遼軍強行擄走。」
其實阿忽利聽到的還不只這樣,據說他左眉的那一道傷痕,就是當初與遼軍抵抗時 所留下的;當年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小伙子,雖然騎射俱優,武學造詣卻還平平。
當時他因為傷重不敵,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未過門的妻子被霸道的遼軍帶走;之後, 他潛心習武,不曾再娶。
「她……」格日勒眼中閃過一抹沉痛,「她和冷兒很像。」
阿忽利一震,「什……什麼?」原來他不殺她是因為她和他未過門的妻子樣貌神似 。
如此一來,他也不難理解他為何將那女人留在身邊了;只是……即使樣子相似,畢 竟還是全然不同的兩個女人啊!這……「我瞭解將軍的心情,但她終究不是當年的冷兒 姑娘,我怕……」
「我會小心。」格日勒明白他的憂慮何在,他也知道有那樣的顧慮實是難免。
「將軍……」
「阿忽利,」他打斷了阿忽利,「再讓我觀察她一些時日,若她真有異心,我會親 手殺了她。」
阿忽利本想再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第三章
第二天晚上,假冒店少東的阿普左親自為格日勒及安蘇送來了消夜。
「不知道小店準備的東西合不合蒼狼將軍的胃口?」阿普左極盡慇勤地問。
格日勒淡淡地說道:「我對吃的不挑剔。」說著,他示意要阿普左把飯菜放下,「 你可以出去了。」
「是。」阿普左恭敬地向他一欠身,服侍周到地替兩人將碗筷擺好。繞到安蘇身邊 時,他向她使了個眼色,唇片掀闔了三兩下。
「蒼狼將軍請慢用。」話落,他轉身便退出了客房。
安蘇望著桌上的佳餚美食,神情顯得有點沉鬱。
別吃!這是剛才阿普左的唇語。
阿普左叫她別吃,那也就是說這些飯菜下了毒;雖然她不知道阿普左下的是什麼毒 ,但可想而知,絕對是足以取格日勒性命的劇毒。
「吃吧!」格日勒睇著她,逕自夾了一口嚮往嘴裡送。
看見他津津有味地嚼著肉,安蘇的心口就像是被什麼刺戳著般的痛。
不,她不是想取他性命嗎?怎麼這會兒卻捨不得他死呢!?
他是完顏阿骨打的麾下大將,他是大遼的敵人,他是冷血殘酷的劊子手,他還是對 她無禮侵犯的男人,他……天呀!她居然想阻止他吃那些東西……「你不吃?」他抬眼 望著她,眼底有一種莫名的溫柔。
「我……我不餓……」她搖頭。
「噢。」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點也沒疑心她眼底的掙扎。
見他全無戒心地吃著,她數度想出言制止,但她不能那麼做,因為她一旦說出口, 必定會連累阿普左及舊將軍府的那些老僕們。
他們不顧自身安危地前來營救她,她又怎能辜負他們的心意,甚至害了他們呢?
喔,安蘇,別忘了你的身份,別忘了你是誰!她在心裡吶喊著。
就在她內心交戰的同時,格日勒的臉上出現了驚疑的神情,「這……」他擱下酒盅 ,眉心處急遽地冒出冷汗。
他喉頭燒灼,胸口如針扎、如蟲嚙地萬般難受,不一會兒,一股痛麻迅速地擴散至 他的身體……「有毒?」他難以置信。
突然,門板砰地一聲被踹開。
即使中毒,他仍本能地拉住安蘇往床邊退去。
抓起掛在床邊的刀,他強忍著那要人命的麻痛感及乏力感。
「格日勒!」阿普左和數名壯了齊衝入房內,惡狠狠地瞪著他,「今天就是你的死 忌,納命來!」話落,他揮刀直取格日勒的咽喉。
格日勒推開安蘇,力搏阿普左及他的同伴們。儘管身中劇毒,他仍勇猛無比,直讓 阿普左他們佔不了半點便宜。但一番纏戰後,他開始有點力不從心,因為毒性在他不斷 的大動作後擴散更快,轉瞬便侵襲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冷汗直冒,唇角也湧現暗紅色的鮮血。在數人圍攻下,他的身上多了幾處刀傷。
「小姐,快走!」頭昏眼花之際,他聽見有人叫喊著。
他直覺地往安蘇望去,只見她一臉憂急,眼中有幾絲掙扎的情緒。
「別走……」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她說出這句話,他該給她一刀的,因為今晚 的毒殺陰謀,她也有一份。
安蘇露出了痛心猶豫的表情,「格日勒……」
不知怎地,他的一句別走扯住了她合該絕情的心弦。
正當阿普左他們想趁勢再欺近時,遠遠地響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將軍!將軍!」
阿忽利他們今晚巡營,直到現在才回到客棧。剛到樓下,他們便聽見樓上傳來兵刃 相擊的聲音。
「阿普左,快走!」其中一名壯丁拉住阿普左,「蒼狼軍回來了!」
格日勒勉強地凝神一看,覷見了那個安蘇提過的男人。
他陰鷙的眼神不因中毒而削弱半分,反而還更陰森、更驚猛、更駭人。
「阿普左……」他恨恨地念著他的名字。
「小姐,走啊!」阿普左見安蘇還呆愕地站在一旁,急忙衝過去拉住她。
格日勒想驅前阻止,無奈中毒太深,寸步難行。
「安蘇!」他用盡最後的力量喊出她的名字,然後便不支倒地。
見他仆倒在地,安蘇的心猛地一跳。「格……」她差點就叫出他的名字,但她忍住 了。
「走!」阿普左的同夥衝出客房,迅速地往後門逃逸。
「小姐,快呀!」阿普左強行拉著安蘇往房門移動,而她卻不斷猶豫地回頭望著。
見格日勒滿身鮮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她的心揪得好痛。為什麼?為什麼她會 有這種心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