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素來叛逆,他是知道的。但最近,他發現她更是變本加厲。
她是怎麼了?他讓她讀那麼多書,逼著她考上大學,而她什麼都不學就學會頂撞他?
「我去琉球找爺爺。」
「等你畢業再說。」
「我還要一年才畢業。」
「那你就耐心點繼續等。」
「我等不來了!我現在就要搬出去!」她大聲叫嚷著。
岡田准怒目一瞪,沉喝:「閉嘴!除非你現在就嫁,不然就乖乖在這個家待到你大學畢業!」
「是不是我現在嫁了就可以搬出去?」千里兩隻眼睛像著火似的瞇著他,「那就北野大哥好了,我明天就嫁給他!」
北野是岡田准的親信,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但目前還是單身。
「混帳!」岡田准氣呼呼地,「你將來什麼人都能嫁,就是不准嫁給黑道的男人!」
千里瞪著他,一時氣梗而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麼不能體諒我的苦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啊!」岡田准既憂心又氣惱。她是他唯一的女兒,也是他老婆留下的寶物,他希望她好、希望她幸福,難道這也錯了?
「你……」她知道自己的抗議在父親跟前,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與其跟他在這吹鬍子瞪眼,她還不如跟美繪去找樂子。
「爸爸最討厭了!」她悻悻地丟下一句,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 *** ***
「什麼?」在樂聲吵雜、人影晃動的PUB裡,穿著清涼且化妝前衛的美繪扯著喉嚨跟千里交談。「你爸爸真的那麼說?」
美繪是千里進大學後所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個知道她父親是黑道頭頭,卻不疏遠她的人。對成長過程中一直缺乏同學情誼的她來說,美繪就像是荒漠中的一場甘霖,滋潤了千里寂寞枯竭的心。雖說在其他同學眼中,美繪是個愛玩,甚至有些不檢點的女生,但對千里來說,她卻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友。
「我爸爸最討厭了,他現在眼裡只有春子姨他們。」
「那有什麼辦法,你爸爸是個男人嘛!男人總是有他的需要。」說著同時,美繪笑得有些「那個」。
千里趴在桌上,單手搖晃著杯子,「誰管他需不需要,我只想離開那裡以圖清靜。」
美繪一笑,沒有搭腔。
須臾,她閒閒地道:「不過你爸爸還真奇怪,他自己是黑道,居然說不讓你嫁黑道。」
千里微微地遭起眉心,一語不發。
「我爸對我可嚴格了,因為他不想讓人說流氓的女兒就是天生太妹的料,永遠也成不了氣侯。我記得考上近尚大學的那一天,他得意地在組裡又叫又跳,當晚還席開三十桌。」她攢攢眉,續道:「為的不是別的,就是他岡田成混了一輩子黑社會,居然會養出個念大學的女兒,你想……他怎麼可能讓他引以為傲的女兒嫁給黑道?」
「那倒是……」美繪淡淡地道,似乎對這個話題沒什麼興趣。
看她意興闌珊,千里沒再說些什麼,只是悶悶地喝著桌上的飲料。
其實,不曾交過男朋友的她,從來沒想過要結婚,就算要結婚,也不會是個混黑道的男人。
不過現在她有著不同的想法——她要找個黑道嫁。凡是父親不希望她做的,她都要去做。因為她知道唯有違逆父親的意思,他才會真正地看見她的存在。
「我要找個黑道嫁。」突然,她發誓似的說。
「那還不簡單?」美繪撤唇一笑,「你家不就是一窩的黑道?」
「我家的那些黑道哪敢碰我?」在她父親的威權下,岡田組裡有誰敢不要命地去碰她?
「那你想怎樣?」美繪邊說,邊小心地用手指暈開眼皮上的銀粉。
「找外面的黑道。」她說。
美繪斜覷了她一眼,正想說些什麼時,幾名年輕男性突然靠近她們的桌邊。
「瞧瞧這是誰啊?」
雖說PUB裡相當吵雜,但千里還是聽出了那令她熟悉且厭惡的聲音。
岡田駿,千里異父異母的弟弟,他竟帶著幾個小跟班,出現在這家位於長掘橋的高級PUB裡。
千里一見他,立刻將臉一別,露出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
「真的是『千里姊妹』呀!」岡田駿一臉怪笑地,「原來老爸心目中的好女兒也會泡在PUB裡。」
她瞪了他一眼,拉著美繪就要走。
他擋住了她的去路,「既然來了就一起玩嘛!我們有六個人,可以陪你跟你朋友玩個夠。」
「走開。」千里神情冷漠而惱火。
「別那麼矜持啦!我們會教你很多好玩的事情唁!」他說著,突然將上身欺近了她,「我看你還是處女吧?」
「你!」他帶著押弄意味的話語,惹惱因與父親吵架而心情不佳的千里。
「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終究是姊弟一場,為了不亂倫,我是沒辦法教你什麼,不過我可以請我朋友代勞幄!」
聽到這兒,千里再也壓抑不住。她想打人,而且是毫不留情、狠狠地打人一耳光。
腦海裡劃閃過打人的念頭,她已經揚起手,一巴掌打在岡田駿的臉上。
突然被打了一耳光,而且是當著自己那伙跟班面前,岡田野頓時惱羞成怒,「你打我!?」
「我打你又怎樣?」千里無畏無懼地瞪著他。再怎麼說,她可是父親的女兒,他要是敢動手,她絕對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其實真要回手,岡田駿還是有所顧忌的,不過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實在丟不起這個臉。想著,他高高地抬起手臂,就要回她一耳光。
千里沒想列他居然敢動手,當下愣愣地望著他那只高高舉起的手。
她以為自己會挨耳光,但只更大、更強勁的手,攫住了岡田駿那只盛怒的手—
「你!」岡田駿強忍著疼痛,附牙咧嘴地道:「你是誰?」
四海手腕一轉,猛地將他甩到一旁去。「你的資歷還不夠格問我的名字。」
岡田駿心裡非常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絕非尋常,但為了充面子,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懼色。但不管表面上裝得多鎮定,他的眼神卻已經暴露了他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