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對自己重申默默的定位。
她是朋友,自從靄玫出事之後,他唯一承認的好朋友,他願意和她分享心情,願意你問一題,我問一題的公平,一樣肯在她面前偶爾失序,因為她是朋友,朋友是不會對朋友計較太多的。
「我認床。」
她把慕晚界定在快樂那部分,這分鐘,她決定拒絕他連同拒絕快樂。
見她瞬變的臉色,他想,他們該好好談談。「等我五分鐘。」
她沒意見,走出門,她需要空間想清楚,如何終止兩人間不該有的……情愫?
*** *** ***
手機關掉、電話不通,大鎖換掉,門鈴叫不出房裡女人。
慕晚瞪著默默的大門發火。
什麼意思?不去「長春籐的下午」上班,所有能聯絡到她的方式,她一舉消滅。她想和他劃清界線?憑什麼!那天他們談得好好,他申明朋友的定義,他還唱了幾句「與你分享的快樂勝過獨自擁有,至今我仍深深感動,好友如一扇窗能讓視野不同」。
然後,她居然關上窗、封鎖他的視野,這是什麼跟什麼?
拳頭在她門上敲敲捶捶,他要把睡美人給吵醒,鈴聲一遍按過一遍,他不在意會不會吵到鄰居。「開門,我數到三就開!」
他在命令誰啊?
壓住太陽穴,默默在屋裡走來走去,一圈一圈,她的慵懶被他的積極趕跑,她煩得想找地洞鑽進去。
「開門,你再不開,我去找鎖匠。」
閉嘴!默默搗住耳朵,咬牙切齒。
這回她真的失眠了,以前晚兩小時入睡,她就自覺罹患失眠症,考慮找醫生拿安眠藥,現在她是整夜沒辦法合眼。
三天、七十二小時!可怕吧,白天她昏昏沉沉,夜裡睜大雙眼,眼前晃來晃去的全是暮晚甩不開的臉。
她把陌陌的照片攤在眼前,試著叫陌陌替她驅逐壞人,可慕晚的威力強大,三不五時跑出來嚇人。
怎麼辦?她早晚會發瘋。
錯了錯了,不該敵不過樂樂的眼淚,陪著飛澳洲,不該隨便讓強勢男人入侵,最不該的是……她怎能在他的床上醒來,由著他的瞹昧舉止引發遐思。
不行,丟掉那天所有記憶!問題是,越想拋棄的記憶,越容易回到腦海裡。
噢,老天,她頭痛欲裂。
「很好,我立刻打電話找鎖匠。」門外,他扯開喉嚨吼叫。
砰!爆炸了。
她衝到門邊,用力打開門、用力瞪他、用力地用力氣他。「房慕晚,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定住,高舉的右手在捶向門扇前定住。
突然間,兩人都停電。
「為什麼?」幽幽地,他問。
「沒錯,為什麼?」
為什麼他跨進她的生活?為什麼他插入她和陌陌之間?為什麼不讓她安靜過日子,非要把她弄到精神崩潰?
「為什麼你有黑眼圈?」
那麼能睡的女人都長出黑眼圈,那他這種一天睡不到四小時的男人,不是要從頭一路黑到腳底?
黑眼圈?始作俑者還敢問!「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沒去上班。」他說。
「我是老闆,愛上班不愛上班,由我做主。」和他出國那幾天,她不也沒上班。
「你的手機不通。」
「沒電。」事實是,她把電池拔掉。
「電話也打不通。」
「沒繳費,被剪了。」她隨口胡說,慕晚瞄一眼電話,話筒被丟到沙發下。
「門鎖換了。」
「最近小偷猖獗。」敷衍又敷衍,默默把敷衍他當成對話重點。
「你不想見我。」他指出真正理由。
喉嚨被掐住,她說不出話,不厚道的他單刀直入,不給人模糊空間。
「你不想見我,對不對?」他大步一跨,跨進她的家。
她深吸氣、深吐氣,整整十下,然後用力點頭。「對。」
「為什麼?我冒犯你了?」
她又重複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她很喘,像氣喘病患。
「我不喜歡你加入我的生活圈。」
「容我提醒,是你拉我加入,不是我主動。」慕晚說。
她想了想,沒錯,是她要求他幫忙在先,可是後來一次次,他上門,而她……無心拒絕。
「我錯了,對不起。」手橫胸,她懶懶地半靠在門框上。
「然後呢?」
然後……「拜拜。」水遠不見。揮揮五指,她連動作都敷衍得讓人想海扁。
「你彌補錯誤的方式是一句對不起?」
「不然,你還想要什麼?」磕頭嗎?她連對神鬼祖先都不磕頭了,折腰是她的極限。
「友誼。」
友誼?好陌生的東西,連長春籐裡面那三隻也不敢向她索取的物品,他居然光明正大上門,跟她說「我要」。大膽呵,這年代的男人。
「說話。」他冷漠又強勢,可惜碰到懶散女,冷漠失蹤,強勢對她無用。
「你不能強求我沒有的東西。」
扯開嘴角,她不是好女人,針對這點,她執著且確信。
「你沒有友誼!?」
濃眉揚開,他想發火。多年來,他未曾對誰交心,好不容易,他有了想納為朋友的女人,可她居然說自己沒有友誼。
「我性情冷淡。」
「那麼這段日子,我們之間……」
「規劃外。」她說謊,懶女人豈會為難自己做規劃,她唯一的規劃是早早上床,天天睡到自然醒。
「我以為你替我開導慕曦,是把我當朋友看待。」他提出朋友證明一。
「不,那是回饋,你也幫忙過我。」她反駁。
「我以為你願意和我去看靄玫,是因為我們中間有友情成分。」他提出朋友證明二。
「不對,我以為只是出去走走,沒想到你對散步地點有特殊喜愛。」她搖頭。
「我以為你和樂樂相處融洽,是看在我們的情分上。」朋友證明三。
「不,是樂樂長得討人喜歡。」她反對。
「到澳洲……」
「純屬意外。」
「真正的意外是你從我床上醒來,以為我對你別有居心,想和我保持距離,最好能回到從前,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