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她怎麼一點都笑不出來?覷到玉龍好像有意無意地用眼角在瞄她,容湛語難掩厭惡地又躲到了尉遲昭身後。
玉龍眸底閃過一絲異芒,「敢問尉遲公子,你身後那名少年是?」
尉遲昭側首望了下依在他身後的小腦袋。「她是我在路上認識的孩子,我帶著她,是要幫她尋找親人。」他誠實相告。
他一向磊落正直,讓她女扮男裝已是逼不得已,其餘的事,他覺得沒必要隱瞞。
「孩子?」玉龍的唇角勾出議誚的弧度,不過也僅是一剎那。他沒再追問,只接著笑道:「路程遙遠,兩位必定是累了。阿杜!」他揚聲招來僕役。
「大少爺。一名同樣也足沒有表情的奴僕從外而走進,必恭必敬地低頭。
「準備客房,讓尉遲公子和小客人能好好休息。」玉龍說完,轉而向兩人站立的方向拱手,「尉遲公子,令師兄的下落在下無法幫上忙,不過,你若想探聽消息,可將玉泉莊當作落腳之處,王某歡迎之至。」他微笑,好不客氣。
「多謝。」尉遲昭溫和道謝,然後輕彎身,低道:「走吧,小十。」他用著柔柔的聲調,讓她走在自己前面。
容湛語回頭望他,看到他好像朝她微微笑著,才放心地跨開步伐。
兩人隨著僕傭走出偏廳。
身後,則一雙眼冷冷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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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滴滴答答地,從天空上、屋簷邊掉落下來,看起來像是在哭。
收回放在窗外的視線,容湛語轉而瞅向那始終靜靜坐在椅上的頎長身影。
好像一尊石像,好遠。
這房間這麼大,他為什麼一定要坐那麼遠呢?這樣講話不是很難聽得到嗎?
人家給了一間很夠他們兩個睡的房,她知道他不好說明,又寄人籬下,所以只能接受,但是,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要避什麼嫌,他可不可以不要坐那麼遠?
「剛剛那個人……我是說那個玉公子,是這莊裡的大少爺嗎?」她坐在床沿,兩隻小腳掛在邊邊晃呀晃,拉長了脖子對著另一邊「喊話」。
尉遲昭本在閉目養神,聽見她的問話,便答:「嗯,他名叫玉龍。」
他聲調雖輕,卻仍是清晰地傳進了容湛語的耳朵。
玉龍?那他如果有弟弟,一定叫玉虎,然後以此類推,玉狼、王馬、玉貓、玉狗……嘻!她連忙抬手蓋住嘴,免得自己笑太大聲。
啊哈!原來那人就是爹幫她選的夫婿。皮相是不錯,但講話的樣子和態度都讓人討厭。這個玉泉莊也詭譎得緊。要她嫁到這裡?此番見識過之後,更是萬萬不可能。
又是一陣沉默。她在心裡歎口氣,無聊地玩起自己手指,玩著玩玩著,一下就膩了,她偷眼瞧向尉遲昭,只見他仍是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兒,正正定定,規規矩矩。
她的性情本就不定,而他總是那麼地安靜,不覺勾起了她好多好多的好奇。
該不會就這樣一直無語到就寢吧?那不會很悶嗎?
「喂,你能不能坐過--」
轟隆!窗外突地一陣響雷打斷了她的話,也讓她著實嚇了一大跳!
「啊!」她反射性地搗住耳朵,緊閉著眼驚呼出聲。
她並不很怕打雷,但剛才那雷聲震耳欲聾,又來得突然,所以她才直覺地有了這樣的動作。
雷聲一過,她睜眼輕拍了拍出口己胸口,看著外面灰沉沉的陰暗天空。
怎麼這麼大聲?嚇死人了……
「還好嗎?」
溫雅柔和的男音在耳邊響起,她回神一望,發現尉遲昭已經在她身邊佇立。
咦?他自己走過來了耶!
她難掩訝異地看著他斗笠下緩緩飄動的白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會怕?」尉遲昭見她沒反應,以為是嚇傻了,更放柔了聲輕語。
「呃……我……」暖暖的聲音透入她的意識,讓她好依戀。
啊,這人,原來要這樣啊!
她轉了轉腦袋,在心中偷笑了下,馬上擺出一副極為驚恐的倉皇神色。
「嗚……好大聲,好恐怖喔……」她雙眼很快地充滿水氣,止都止不住。「打雷好可怕……嗚……」紅著鼻頭,她哽咽泣訴。這個,叫苦肉計吧?
她一哭,尉遲昭頓感無措起來。
這……如何是好?
不知該怎麼讓她停止,他只得道:「別怕,我在這裡,不會恐怖的。」他輕緩地彎下腰,用那醉人的嗓音貼近安撫,溫柔細細地流洩而出。
包圍了她的身、包覆了她的人,纏繞了她每一絲思緒,環繞了她每一分心悸。也不知為何,她熱了臉。
他的聲音、他的柔雅,總帶給她不同的感受。
她覺得這種感覺好奇怪……
「小十?」尉遲昭出聲低喚。看她垂著頭,緊握著手,他默思了下,然後直起身。
「你要去哪兒?」容湛語看他好像要走,連忙拉住他的衣袖。
好不容易才靠近一點點,她不想他這麼快就離開。
「我沒有要去哪。」他微微一笑,桌上的燭光搖曳,更顯他隱蔽在面紗下的飄逸。他長手伸向椅子旁的包袱,取出一件寬大的披風,揚臂輕揮,那深色的大披風就像紙鳶一般柔緩地降落,蓋上了她的身軀。
小小的手遲疑地撫上那明明有些粗糙、卻讓她覺得綿綿軟軟的質料,她整個人愣住,只能怔怔地看著他拉過披風上的繫繩,修長白皙的手指每一個動作都這麼漾柔。
「穿著,才不會冷,打雷的話,可以蓋住頭,就聽不到了。」他低首,幫她把披風的下擺理好,哄孩子般,溫溫的話語慢慢地沁入她的心口。
發著熱,跟臉頰一樣,瀰漫到全身上下;隨著他給予的溫度,隨著他好聽的聲音,隨著他釋放的柔意……
她下意識地抓著披風的一角,緊緊地握在手裡,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好燙喔……
「等查完事情,就帶你去找親人,好嗎?」他淡淡笑語。見她情緒較穩定了,才準備走向椅子。
「別走。」她嬌軟的語氣有點兒顫抖,扯著他要遠去的袍子,她臉不敢抬起。「在……坐在這裡陪我,好不好?」像是被熱鐵烙到似,她的耳根紅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