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抹黑影靜靜地站立著,而後就消失了蹤影。
「我的心腸真好啊……」三師兄想不讚歎自己都不行。
七少簡直氣炸了!只能維持貼在牆上的姿勢用力地抗議著:「你好?好在哪裡?你根本是個妖孽、魔鬼!快解開我的穴--」
三師兄長指補上一記,封了他的啞穴。呵呵笑,走進房內合上門,不再理會屋外那尊只能用眼睛瞪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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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啊,大嬸!」
將明兒個要用的東西準備好,容湛語向煮飯的大嬸道謝。這幾日也都麻煩人家把廚房讓給她胡弄了。
送走了大嬸,她伸伸懶腰,準備回房睡個好覺。
那個三師兄,說這兒地大人又少,他也事先知會過了,只要她別做些引人側目之事,是不會有人詢問她來由的。事實上也是,那個跟她同個房的姑娘,不知是不喜歡說話還是怎地,也從來沒多問過她些什麼;不過,那個姑娘雖寡言,但人還是挺不錯的,知道她怕黑,每晚都會留一盞燭光……廚房的大嬸也是好熱情地幫她忙,也就是因為這裡環境如此,尉遲昭的性子才會這麼溫善吧……
她槌槌肩膀,突然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她轉首抬起眸。
一道修長的身影佇立在樹旁,隱在月色之下,風一起,落葉四散在他週遭,看起來飄緲……也遙遠。
她瞧不到他隱蔽在陰影中的上身,只略略看清他頭上戴著笠帽,心頭一跳,她知道那是誰,更知他為何又遮住了自己。
噗通!噗通!
她合上眼,在心裡數著拍子,慢慢地、緩緩地,讓自己的呼吸沉澱到最最平靜的地方,再睜開,她一步步堅定地走到他面前。
「你這又何苦?」在他們相隔約十步遠的距離時,他微啞地開口了。
輕和低柔的嗓音順著氣流包覆住了她,僅僅只是短短幾個字,卻帶給她一陣戰慄。
一開始,她喜歡聽他說話,是因為那副好嗓子醉人;但現在,她仍是喜歡聽他說話,因為那副嗓子是屬於他的。
縱使她離開他這麼多個月,她的思念卻只有加深,沒有減少。
輕輕地撫著躁動的胸前,微微揚起唇瓣,她晶亮的眼睛也像是在笑。
「我不覺得苦啊。」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寬布衣,她的表情是裝不來的愉悅。
「我早該知道。」他的語調更低了。「因為那個香味……和分舵裡燃的那種薰香是同樣的……」他不是分不出來,只是不願去分……
他又陷入到自己設限的泥淖之中,重複、重複,然後繼續欺騙自己。
「尉遲昭……」被他略顯痛苦的語氣所影響,她上前一步。
他退出樹影的遮掩,跟她拉離,不讓她接近。
「你這是何苦?」他握著拳,一向極淡的情緒被她震盪起了洶湧。看著她卸下了美麗的裝扮,為了他而情願放棄大小姐的姿態,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不值得……不值得的,你為什麼不懂?」想到她默默為他做的每一件事,他心疼,更心憐,他只是個有殘疾的平凡男子,何幸得她如此青睞?
她凝視著他,穿過那被反白成銀色的面紗,好深好深。
「值得的。」她輕聲地說著:「只要你肯聽我說,不要逃走,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身體熱起來,她抿了抿唇,感覺心臟就要跳出胸腔--
「尉遲昭,其實我--」
「不要說。」他很快地出聲制止,在所有可能之前先毀滅一切妄想。他的理智和感情在掙扎,撕扯著他不能再沉靜的思潮。「別說。你……你回去吧,離開這裡,不要再來找我……我……我……」簡單的話語,他卻說得破碎。
望著她傷心的神情,他說不出口。
他們不配,不配啊!
她總有一天會瞧見他的樣子,難道非要等她嫌惡他無法見人的容貌才能休止嗎?到了那時,所造成的傷害,他們兩個都不能承受,他怎能為一己之私,留她在身邊?
他怎麼能?
像是被緊緊地掐住了脖子,窒息感讓他不能思考,他突然氣惱自己衝動地來找她,轉過身,他跨出了步伐。
他應該走,走離她,走離她能看到的地方,走得遠遠的,或許,她就可以懂,懂他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地--
「你又要逃避嗎?」她清脆的嬌嫩嗓音從身後傳來,拉住了他又欲遠離的身形。在風揚起的剎那,只聽她更放大聲音地問著他:「你寧願逃避,也不肯回過頭來讓我喜歡你嗎?」
身旁的氣流旋飛不止,尉遲昭整個人僵住了。
瞅著他的背影,她的語音在抖:「我為了不要想起你,努力練武、努力習文,再無聊就纏著廚娘要她教我煮菜,我每天每天都好忙好忙的,我做好多事,讓自己沒有空想念,可是,我還是控制不了啊!」眼淚不小心掉下來,她趕緊擦去。「不管我有多累,閉上眼睛睡覺前,一定都是會先看到你,想你在做什麼事,想你是想著我還是忘了我……我沒辦法、沒辦法呀!」
他不動、不語。她的話刺疼了他、擰痛了他,在他最心底的角落,淌下斑駁的血液。
她什麼也不想,只求他能瞭解,更深深切切,「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給我點信心,也給你自己一點,相信我……相信我說的話,我會證明給你看,只要你別一直背對著我、避著我……不要管其他人,不要其它理由,只要看著我就好……」
她的聲音由遠而近,停在他身旁,輕扯著他的衣袖。「尉遲昭……我……我沒辦法……就是只想著你……」她的面頰像是要燒起來了,烙鐵般地紅,印燙在他胸腔裡。
尉遲昭垂在身側的手,鬆了又握,握了又鬆。
他始終無語,腳步再也跨不出去。他告訴自己,只要離開,那麼所有的問題都能解決,但是--
腦海中浮現孤單的小小身影,那是兩人數月前分手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