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視著她,沉吟了片刻,「我這麼做不是想跟妳要什麼人情,只是……」他深情地注視著她,續道:「只是不希望妳受到任何的傷害。」
迎上他那深情又真誠的目光,希敏一陣心悸。
他那眼神是真的嗎?他是真的在乎她、關心她?那麼…一那位方姑娘呢?還有他所說的那些無情話語又算什麼?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當他冷絕著 張臉對她說那些話時,她真是恨透了他,但現下……他如此溫柔待她時,她就能忘掉他先前的冷言冷語嗎?
她該如何看待他?又該如何看待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他衍生的感情?
「先留在這兒養傷,朱禧正派人到處找妳,而且妳就算回家也不見得安全。」他說。
「為什麼?」她家不安全,難通他這兒就安全?
他笑歎一記,「妳以為朱禧只抓妳一個?妳以為他不會找到穆家去?
經他一提,希敏這才恍然大悟。梵辛說得沒錯,朱禧既然下令抓她,勢必也會找上穆家去,
那到時……她豈不是把她爹娘都拖下水去?
不行,她要趕回去通知她爹娘,她不能教她爹娘受她牽累。
「我……我要回去……」她又想爬起來。
「妳想回去送死?」他阻止她。
「我不能害我爹娘他們也……」說著,她眼眶泛紅,聲線哽咽,
他凝望著她因逞強而不肯落下的眼淚,愛憐地一歎,「妳現在回去也於事無補放心,我已經找人通知威遠鏢局了。」
希敏一怔,有點懷疑地望著他,「真的?」
「我不會騙妳。」他笑說。
「梵辛……」她心情極為複雜、矛盾,她不想倚賴任何男人,可現在……她卻非依靠他不可。
他溫柔的伸出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撫過,「妳休息,我到外頭去打聽一下。」
他的手是那麼的溫柔、讓她根本不相信他先前所說的那些無情話語都是真的。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被他牽扯到這樣進退兩難,六神無主的境地裡來?
「別想了,休息吧!」他說。
「唔。」她木然地點頭。
他放心地勾起一抹笑意,旋身離開了房間。
梵辛一離開,希敏便強忍著痛爬起來。這點傷,她捱得往……
她要離開這兒,她不能窩囊地待在這兒,她是威遠鏢局的唯一接班人,她不能
像一般女孩那樣柔弱地依靠男人。
再說,梵辛心裡有著一個香消玉殞的方姑娘,就算她真對他動了情、真想依賴他,也沒有自信能教他將感情全放在她身上。
他像個浪子,像個不會為任何女人停留下腳步的浪子。她有何能耐?她哪比得上一個死了的女人?
再來,他不是說了嗎?他出身綠林,碰過的女人何只千百,他……他只是逗她的啊!
她不想倚靠任何男人,尤其是她欣賞、動了情的,而對方卻是另有所屬,根本不能依賴的男人。
她不能繼續待在他身邊,她必須遠離他,不然她的心會更亂,她會做出連自己都無法想像的蠢事來。
打定了主意,她在梵辛的床邊找到了一套男人的衣服,雖然不合身,卻也勉強湊合著穿上了身。
她喬裝成男人的樣子,拖著疲憊且受傷的身子離開了梵辛的保護——
# # #
梵辛從外頭回到了客棧,順便也替在房裡休息的希敏帶點吃的。
一進門,他沒看見她,只發現她換下來的衣服。那一際,他驚覺到一件事,就是——她走了。
「這個蠢女人!」他低聲咒罵一記,將手裡的糕餅隨意一擱就旋身而去。
她為什麼要走?剛才他出門時,他不是一直叮嚀她,要她安心地在這兒養傷的嗎?怎麼他前腳才出去,她後腳就跟著走了?
現在滿城都在找她,而她又受了傷,這樣的她還能跑哪兒去?
他就那麼不值得她依靠信賴?就因為他是綠林之子、就因為他是殺手,她就因此不屑與他為伍?
該死!他為什麼對她這樣的女人一見鍾情?他為什麼要拿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她?以他的個性,他根本不該管這件事的,尤其是在她屢次拒絕他的幫助之後。
可是他不能,也放不下,就因為是她,他更無法置之不理。
現在只有他能保護得了她,而她目前也只能依賴他,如果他就此放下不管,她穆希敏這條命是鐵定不保的。
「妳要是給我死了,我就抓著妳的屍骨打屁股!」他在心裡暗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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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敏喬裝成男子混出了城,然後拖著受傷且疲憊的身軀,一路往威遠鏢局的方向趕去。
她感覺到背上的傷口似乎又裂了,因為她背上濕濕黏黏地,就像是沾著什麼似的。
不管,她就是死也要死在家裡!
想著,她抬著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無力的腳步瞞跚前進——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她的腦袋已經空空沉沉地……
她的眼皮好重、好重,壓得她再也睜不開眼睛。
「爹……娘……」她喃喃地喚著,眼前突然一黑,什麼都見不著了。
身子一晃,她整個人癱在路邊的草叢中,一動也不動。
第六章
梵辛猜想她此番離開,必然是想回威遠鏢局通知她爹娘,於是他一出城就朝著到威遠鏢局的方向一直趕去,希望能盡快地攔到她。
他狂策胯下座騎,風馳電掣地在官道上疾奔。在他疾馳過一處草叢之際,餘光一瞥地發現草叢中躺了個男人。不知怎地,他潛意識地勒停了馬,返回一探。
他一躍下馬,迅即趨前探看。
「兄台……」他翻過那人的身子,這才驚覺到「他」不是別人,而是偷偷離開客棧的希敏。
「穆希敏?!」他急忙將她虛弱的身子抱起。
她的身子因失血而冰冷、她的臉色因虛弱而蒼白,如果不是因為他將她的模樣記得太深刻,可能認不出眼下的虛弱女子,就是那意氣風發的穆希敏。
他將她抱上了馬、並沒有返回城裡,而是朝著威遠鏢局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