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跟了你,我就得學著適應,你放心吧。」她安慰他,也算是給自己信心。
迷樂握緊她的手,輕吻了吻她的額。
「就快要下雪了,我們最好在下雪前上山,否則山路會更難走。」
「好。」
迷樂果然是山裡長大的孩子,十分熟悉山林氣候,上山的路才走不到一半,山裡就已經開始飄雪了。
當積雪越來越深時,他們無法再騎馬,只能棄馬步行上山。
儀格格自幼在京城長大,即使遇上寒冷的下雪天,她也有溫暖的屋子可以躲藏,有炭爐可以取暖,但是山上的寒氣是京城的好幾倍,長時間在嚴寒的山地裡行走,她嬌弱的身子漸漸撐不住,終於凍病了。
迷樂一路背著她上山,感覺她的身體愈來愈發燙,他很焦慮擔憂,心急地想趕快找到師父,因為只有師父能醫治她。
在上山後的第七天,他終於回到自幼長大的家。
他抱著儀格格奔進洞穴裡,發現洞穴中沒有一絲星火,急忙取出他離開以前撿來的柴架起來,燒起熊熊的火堆,然後輕輕把她放在火堆旁取暖,接著起身望向師父習慣打坐的方向——
果然,師父正盤著腿閉眸打坐。
他悄悄來到師父身前跪下來,聽著師父又長又緩的氣息,他心中很焦急,此時儀格格高燒不退,不知道師父已打坐了多少時日,又不知道何時才會醒來?
「師父……」他從來沒有在師父打坐時驚擾過,但是現在他卻必須為了救儀格格的命而驚動師父。
伊祁玄解長長地歎口氣,緩緩睜開眼睛,看了迷樂一眼。
「師父,我回來了。」他跪著,深深叩了個頭。
「倘若你先毀了龍珠再下山,便不會有這些事端了。」伊祁玄解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迷樂不明白師父的意思,此刻的他也無心去明白,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儀格格的安危。
「師父,求您看看儀兒,她病了。」他低聲懇求。
伊祁玄解搖頭歎了口氣,起身走到儀格格身邊,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然後在她額前輕輕一撫。
「她不會有事了。」他轉身看著迷樂。「我知道你會回來,卻沒料到你會把一個女子帶上山。」
「她是……」迷樂低下頭,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向師父解釋才好。
「我知道她是誰,她命中該是你的。」伊祁玄解不耐地說。「不過,你為何不殺掉弘歷?」
迷樂吃驚地看著伊祁玄解。
「我沒想過要殺他。」他連山上兇猛的豺狼虎豹都不曾動過殺害的念頭,更不消說殺—個人了。
「當他要殺你時,你還不懂得回擊嗎?」伊祁玄解不悅地瞪著他。
「我回擊了,我沒有讓他殺了我。」迷樂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而惹得師父生氣。
「在那樣的危險關頭,在你愛的人面臨生死的瞬間,竟還是不能引發你的殺機,看來,為師要對你失望了!」伊祁玄解冷冷地笑歎。
「師父……」他迷惑不解,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算了。」伊祁玄解擺擺手。「你明天立即動身,去把龍珠取出來,然後毀掉。」
「什麼?」他錯愕。
「你身上的雙龍紋已經震驚了朝廷,你我即使躲在山裡,也躲不過接踵而來的禍事了。」
「取出龍珠之後,為何要毀掉?」這是他不明白的地方。
「好,我現在就對你說明白。」伊祁玄解轉過身坐下,目光幽幽地看住迷樂。
「所謂的龍脈看的是當朝國運,龍穴看的是當朝天子的運勢,而龍珠看的是皇嗣皇儲。先前為師已告訴過你大清龍脈的所在,在那龍脈之下有處龍穴,龍穴裡的龍珠與大清皇室的子嗣有極大的關聯,毀掉龍珠,毀掉皇室子孫的氣運,才算是毀掉大清朝。」
「為何要毀掉大清朝?」迷樂怔愕不已。
「江山是漢人的江山,不是他們滿人的江山。」伊祁玄解冷冷地說道。
迷樂詫異地望著師父。
「但我……我不是滿人嗎?」
「你不算。」伊祁玄解若有所思地說。「你額娘的父親是康熙皇帝,而康熙皇帝有漢人血統,恰巧你額娘的母親也是漢人,後來下嫁你爹孫承運也是漢人,所以,你沒有多少滿人的血統,算起來是漢人。」
迷樂聽得怔然。
「你是生於大清皇室的漢代子孫,也是被選中摧毀大清朝的人。」伊祁玄解平靜地說道。
迷樂驚愕地倒抽口氣。
「我被誰選中?為何要選中我?」他失聲喊道。
「大明朝滅亡之時,漢人受盡滿人欺壓。」伊祁玄解娓娓道來。「一百年前,那時還是大明天啟年,那時我在『海印寺』聽憨山大師說禪法,在大師圓寂前,就預言了江山社稷將被胡人所奪,天下大亂,血流成河,也預言了清皇室將誕生一個有雙龍烙紋的漢人子孫,更有引動龍珠的能力,那人說的便是你。」
迷樂愈聽思緒愈混亂。
「所以,我找到了條件最符合的你,到京城等你出現,並把你帶走,阻隔你在滿人的社會裡與滿人有過多的情感牽扯。」
迷樂忽然覺得很悲哀,自己與母親分隔二十年,竟然是因為不許他與滿人有情感牽扯?
他何辜?父親何辜?母親何辜?
「不是師父殘忍。」伊祁玄解洞悉了他的心情。「迷樂,當滿人入關時,所殺的漢人百姓何止千萬?那才是殘暴!師父只後悔沒有早告訴你這些事,否則,你殺掉弘歷應該就不會遲疑了。」
不!迷樂在心底否定。他不認為弘歷是個可恨到必須讓人殺掉的人,何況,師父對他說的歷朝歷代皇朝更迭,不都是血流成河的宿命嗎?
「師父,那日我曾替弘歷卜過一卦,他三年內會坐上皇位,不是嗎?」他深深蹙眉。
「正是,所以為師才希望你殺了他。」伊祁玄解漠然地說。
「我殺了他,那麼誰當皇帝?」
「你。」伊祁玄解深深看進他疑惑的眼底。
「可是我姓孫,不姓愛新覺羅,不可能呀!」他仍看不清師父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