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死神首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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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女人慷慨地盛放笑臉,迷人得連眼角也濺出笑意。「我知道死神也會死,只是,還未知道該如何成功地置你於死地。」

  死神凝神望著她。他發現,當她笑起來的時候,右眼深棕色眼珠比較亮,那深棕色閃呀閃,形如琥珀。

  死神聳聳肩。「我建議你最好用心一點想想殺死我的方法。這一次,我是受派到來非把你接走不可。你避不了我多少次。」

  女人就垂下眼作思量狀。死神又發現,當她垂眼之時,眼簾上的雙眼皮仍然那麼深刻,而一雙彎月眉,薄薄幼幼的,看來溫柔明媚。

  她的行為那樣冷酷,偏偏外貌氣質又柔情似水。死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實在不明所以。

  當她重新把眼睛抬起之後,便說:「那麼,即是說,由今天開始,每天都是我的死期?」

  死神笑著點下頭來,稱讚她:「聰明。」

  女人露出明瞭的表情。接著,她站起身,伸出右手,說:「謝謝你的拜訪。只可惜我還有要事,無法周到地招呼你。」

  死神也站起來伸出手與她握上。天啊,這個女人的手軟若無骨。無比的性感,而且溫柔……

  死神不期然地搖了搖頭,又暗自歎息。

  女人對死神說:「你可以稱呼我為陶瓷。」

  死神非常高興。「我也打算以這個名字稱呼你。」

  當她把手緩緩縮回,死神這才捨得放開她。

  喚作陶瓷的女人告訴他:「很少人叫我這個中文名字,多數人都稱我為Aisling或者Mrs. Warren.」

  Ceramic(3)

  死神由衷地說:「陶瓷是個極漂亮的名字。」

  陶瓷帶點含羞地笑,「謝謝。」

  她半垂下臉,而臉胚微紅。

  無論由哪個角度看去,這個女人都是可人的。

  死神咬了咬牙,又再搖了搖頭。

  死神準備轉身離開,而臨行前,他囑咐:「小心交通。」

  陶瓷的笑意依然。「好的,好的。」並語帶感謝。

  死神就在陶瓷的目送下離開她的辦公室,他在關掉房門前再次向她道別。

  陶瓷禮貌頷首。在房門關上後,她坐下來簽署一些文件,接著吩咐她的三名秘書準備稍後開會的事宜。

  日理萬機。似乎沒把死神的到臨放在心上。

  一直工作到晚上八時,陶瓷便被司機接走。

  Bentley房車直駛向另一個山頭,山頂上的巨宅便是她和丈夫的居住之所。而就在拐彎的欄杆前,忽然從對頭衝來一輛自行車,陶瓷的司機急忙剎掣,但房車的尾部還是與自行車相碰,自行車駕駛者連人帶車衝落山坡。

  司機大驚,匆匆走下車外檢視自行車駕駛者的傷勢,他看了一眼,就回頭對陶瓷說:「太太,那個人並沒有受傷。」

  陶瓷一直冷靜地安坐房車車廂內,她既不愕然,也不驚慌,也只瞄了那半掛欄杆上的自行車一眼,然後便拉上車窗布簾。

  而就在司機準備坐回駕駛位置時,山路上傳來一聲巨響,一架大卡車奇異地衝向Bentley房車的尾部,司機連忙後退躲避,在不消三秒的時間內,陶瓷和她坐著的房車便被大卡車衝撞出欄杆,房車飛墮山崖的半腰,打了兩個觔斗。

  十分鐘後,救護員由直升機載著到達現場。然後又花了十五分鐘才把陶瓷由反轉了的房車中拯救出來。

  她的臉色有點發青,手跟也擦傷了,但其餘一切無恙。

  倒是表情有點氣沖沖。她叫司機替她致電助手,然後她就在電話中吩咐:「以後每天的行程留十五分鐘空白,以防有意外發生,耽誤了一天的進度。」

  陶瓷被要求由直升機送到醫院檢查。她不滿意又無奈。對於死神這種死亡安排,她覺得實在無聊之極。

  The sad fate(1)

  人生,真是一場苦難。

  好苦……好苦……

  那一年陶瓷看見Lucifier,她才五歲。而交易的那一年,她八歲。

  就算判官要審判,都會認為交易合理吧!還有誰的命,可以比這名漂亮的小女孩更坎坷更苦。

  愁火瀉落在命運中,生命是一場在烈火中的地獄……

  陶瓷五歲的時候,愛爾蘭裔的母親Eileen

  Gargan被中國裔的丈夫陶雄毀容,這個苦命的女人躺臥在木板床上,氣若游絲地向女兒敘述一個愛情故事。陶瓷記得,母親那張被利刀劃破了的臉不住地滲出血水和膿,她的左眼甚至已被陶瓷的父親斬爆了,那角落紫黑一片,如壞死發霉的爛豬肉一樣。母親已人不似人,但她說著那個愛情故事時,破爛撕裂的臉容上卻隱隱透著光華,幽冥的燭光映照著這熏臭的角落。陶瓷的小手被母親用力地緊握著,母親絮絮地說著,她愈說愈陶醉,甚至擠出笑容來。她一笑,臉上的裂縫就綻開了,血水和毒膿滾淌而出。而陶瓷的眼淚,隨著母親那迷離怪異的笑臉大顆大顆地淌下,母親愈是開懷,她卻愈感到傷痛。

  小小的心靈痛得抽動翻騰,陶瓷張著口嚎哭。才只有五歲,已知道什麼是苦……

  苦,是一場凌遲,緩慢的、連綿的、磨人的,但又永不能叫人麻木的……

  那年該是1900年,十七歲的愛爾蘭少女Eileen

  Gargan由祖家乘船到達美國紐約。一道同行的五名家人,全部感染了船上的瘟疫喪生。屍體被船員拋到海中,Eileen抓住船的欄杆高聲哭喊,她日以繼夜地哭,悲苦得喪失了其他感官,看不見、聞不到,甚至,在最後,根本聽不到自己的哭聲。她淒厲地嘶叫哭喊,但她的耳朵感應不到。她的家人葬身瘟疫中;而她,則沉落在喪失一切的痛苦中。嬌小而虛弱的身體哭至昏竭。未到達美國這個新世界前,她已一無所有。

  懷著夢想與家人一道上船,想不到竟然走進死亡的懷抱。

  在朦朦朧朧間,她完全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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