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以後有大哥你保護我啊!」她水亮清澈的雙眼眨巴眨巴地望著他,裡頭滿是對他的信賴崇拜。
「沒有錯,大哥會保護你的。」她無邪的目光讓傅霽東心中一陣抽痛,情不自禁地點頭承諾。
說的也是,他好歹也是堂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難道連自己的結拜妹子都維護不了嗎?更何況,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動他的義妹?
他信誓旦旦的保證,讓原本噙著甜甜笑意的綠芽忽然落下淚來,嚇得傅霽東慌了手腳。
「噯?好端端地,你怎麼說哭就哭了?」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先安慰她好、還是先認錯才好,問題是,他根本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呀!「算大哥求你,不要哭了……」
綠芽揚起梨花帶雨的一張臉來,正要解釋,卻在迎上他視線的那一剎那,嘴角扭曲顫抖、噴笑了出來!
「我沒事,我只是──噗哧!」
一個大男人在自己面前哈著腰,苦著臉,手腳不知該往哪擺,那幅畫面窩心歸窩心,卻也……逗趣極了!
「你若笑完了,是不是可以撥冗告訴大哥,你又哭又笑究竟是為哪樁?」傅霽東無奈極了,但見她好歹是收住了淚,倒也沒有生氣。
「對不住啊,大哥。」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雙頰浮上淡淡紅霞。「我只是突然覺得,原來這就是有哥哥的感覺啊……不知怎地,眼淚就自己掉下來了。」
「傻瓜!高興也要哭,你是水做的不成?」他調侃她,忽地感到好奇。「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有幾個弟妹姊姊?」
「我太不記得了,只記得家裡一直都好熱鬧,我應該有不少弟妹吧!」她搖搖頭,笑容看來有些茫然若失。「孩子太多,家裡又窮,我很小就被牙婆帶到四季樓裡來了。這麼說來,我上頭好像還有個姊姊,也在我很小的時候,被賣到遠方去當丫鬟了……」
聞言,傅霽東不禁握緊了她的柔荑。是什麼樣狠心的父母,竟然將自己懷胎十月的兒女一個接著一個賣掉?!
「難道這種事情……在你的家鄉中,是很稀鬆平常的嗎?」望著她太過平靜認命的神情,他皺起眉頭,感到深深心痛。
「我也不曉得,說不定只有我和姊姊是這樣。」她輕輕一笑,反過來安慰地拍拍他的大掌。「而且幸好我是被賣到四季樓呀!不但得到夫人的疼愛,讓我識字讀書學琴,客人也都是經過挑選的文人雅士,日子既輕鬆又愜意。
比起那些被賣入大戶人家讓人凌虐、或是淪落風塵的姑娘家,老天爺已經是太過眷顧我了。」
他默默地瞅著她,訝異她天真樂觀個性下的懂事知足,心中不由得對她更加疼惜。
她是這麼好的姑娘,值得過最好最優渥的生活!她的臉上應該天天掛著毫無憂愁的燦爛笑顏,而不是這種認命感慨的無奈!
「綠芽,我發誓,從今以後,不會讓你傷心難過、讓你餓著冷著。」他心念一動,話就這麼出口了。「我要你永遠開開心心的,每天只要彈琴、聽曲兒,做任何你愛做想做的事兒,其餘什麼都不必煩惱。」
他握緊了她的雙手,誠摯至極地許下了諾言。
綠芽眨了眨眼,想把不聽話地湧上眼眶的霧氣眨回去,但卻只是讓豆大的淚水如斷線珍珠般灑灑落下──
「嗚嗚嗚……大哥,你待我真好!」
忍了半天,她忽然哇地一聲,再也不想忍耐了,直接撲進傅霽東懷裡,放聲大哭。
「嗚哇!這個……綠芽!這樣成何體統?你快放開我!」
面對這突然自己投懷送抱的溫香軟玉,傅霽東死板的腦袋瓜立刻冒出一堆「男女授受不親」、「發乎禮」、「止於情」的教條。無奈她就像只八爪章魚似的緊緊纏抱住他,他也只有歎口氣,隨她摟到高興了。
綠芽窩在他結實溫暖的胸前,聆聽著他平穩規律的心音,感覺就算是再浮躁不安,都能在此獲得平靜。
她真想就這麼依偎在大哥懷裡,不要離開……
說時遲、那時快,腦中的警鐘突如其來地大作。她愣了愣,這才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不知羞地抱著他不放!
「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陡然鬆開手,忙不迭地道歉,一顆腦袋羞愧地垂得老低,不敢抬起來面對他。「我太得意忘形了,請大哥原諒我!請不要拿什麼『婦德』啊、『班昭』的來罵我,我知道自己錯了,真的!」
她瞠圓了黑白分明的眸子,乞求地望著他,看來實在是好不可憐,直讓原本打算念她一念意思意思的男人,不由自主地順了她的意,打消了念頭。
「知道錯了就好,下次可沒這麼便宜你。」他乾咳幾聲,藉以掩飾被她那生動表情逗笑的反應,板著臉警告。
「是。」綠芽拍拍胸脯,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但一想到剛剛在他懷裡時,腦中瞬間浮現的綺麗旖旎畫面,她便忍不住羞紅了一張小臉。
她方才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覺得,如果能永遠小鳥依人地躺在大哥的胸前該有多好?
「怎麼了?表情怪裡怪氣的。」傅霽東睨了她一眼,寵溺地捏捏她因疑惑而不自覺鼓起的腮幫子。
「沒有啦,嘿嘿嘿……」她連忙用打哈哈敷衍過去。
「是不是餓了?要不要請人弄點東西來吃?」他溫柔地問道,見她沒有反對,便逕自請人送來一些點心。
綠芽皺著眉頭,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歪著頭不解地想道──
奇怪,難道她是餓昏頭了?
「耶?噢……咦咦咦?!好,看我的──」
一大清早,熱鬧喧騰了一整晚的四季樓好不容易恢復了靜謐,整座樓的人兒都昏昏沉沉地睡著,位於後頭的灶房卻不斷傳來某人的喃喃自語。
「呼……這樣應該可以下鍋炒了吧?」
綠芽抬手抹了抹額際的汗,卻不慎將剛切過菜的髒手拂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