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她無暇再細思,快逃!
她將軒轅焰輕輕地平放在地,卸下腰帶將兩人緊密地捆綁在一起。爾後,她解開紅絨頭繩,讓如瀑青絲披瀉而下,挑出其中一縷,與他的長髮牢牢密密地結成長辮……她的神情溫柔而恬美,唇畔有著幸福的笑意。
細細地,溫柔地結為辮,直至再也分不清是誰的發……
捧住他灰敗的臉龐,她深深地吻住他的唇。
她吻得那般深情而繾綣,唇舌翻攪,如同他吻她的方式。
兩人身上都有著腥臭污血,但,逸入她鼻間的卻是一縷幽香,芳馥沁人,夾著松果的香味……是早春第一場櫻吹雪。
唇舌不願分開,但背後追兵已至。
她的雙臂緊緊環住他,在追兵到達之前,縱身一跳……
*****
很痛苦,她想嘔吐,胸腹中有著酸水,有著腥膻,她想吐,卻吐不出來……
她死了嗎?
誰?誰那麼狠心以利剪剪開她的五臟六腑,猙獰地撕裂皮血相連的脈絡,好痛!好痛啊!
耳邊又聽到「嘶嘶」的聲音,有蛇!她的四周全是蛇……
至冷與焚熱交錯折磨她,胸口那把利剪化成毒蛇在她體內四處亂竄噬咬,不!她好痛好痛,如果她已死,就給她一些平靜吧!
又累又痛的她無法支撐地想往下墜,往下墜,墜人那暗沉的黑暗中……但有人不斷地輕拍她的臉頰,不斷地叫喚她,要她醒來,不讓她繼續墜入黑暗。
別吵好嗎?她真的好累了,墜人幽冥之際,卻有一縷未斷的情緣拉扯著她。
他是她惟一放不下的,他的蛇毒好了嗎?他是生是死?
有許多聲音在她耳畔此起彼落地響著。
「殿下,這是嘯皇子令人送來的回魂草。」
「先讓她服下。」
「可是……殿下您受的傷也很重,全西荒僅得這一株回魂草,熬出的藥汁稀少……」
「我說先讓她眼下,你聾了是不是?」他怒吼著,聲音很虛弱。
昏迷的她聽到了,聽到了她最掛念的聲音,他還是這麼脾氣暴躁呵……
但他沒事,他還活著,還活著!
緊繃的心弦慢慢放鬆了,眉頭也逐漸舒展,他沒事……她的意識更加昏沉,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
當她再度醒來,發現自己置身在一間華麗典雅的屋裡。
檀香裊裊,她躺在一張大床上,上頭垂著重重紗慢,紗幔上繡有無比精緻的刺繡。那鮮艷奪目的色彩與風格特殊的圖案相當罕見,她在什麼地方?
微側,她看到躺在身旁的男人。
她動作輕微,但男人立刻醒了,兩人四目相望。
她的視線有些模糊,輕眨眉睫眨去了水珠,開口。
「你沒死……」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喉頭好乾澀,她昏迷很久了嗎?
軒轅焰的臉龐仍有些蒼白,但已恢復一貫的霸氣沉穩,將她牢牢地按在懷裡,熱氣呵著她的耳垂。
「是的,我沒死,因為我作惡多端,連閻王也不願收我;而你也沒死,因你是與我結髮的蝶妃,我倆同命呵,懂嗎?」
她看著他,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水漾眸底承載著他的眉,他爍爍如炬的眼,滿滿都是他……
然後,珠淚像是失控般一滴滴地滑落,無聲地淹沒了她的臉頰,婉蜒到他發上……
他捧起她的臉,讓珠淚化在他的熱掌裡。「美麗的蝶兒,告訴我,你為何而哭?」
「別碰我。」她伸直雙臂抵在他胸口,努力拉大兩人之間的距離。她無法殺他,冒死潛人蛇洞裡救出他,但並不代表她已經可以接受他了。她永遠不能原諒是他殺死了師兄!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問。
「塞外西荒,我皇弟的皇宮。」舉起放在一旁的水晶杯輕啜佳釀,軒轅焰神態優雅地回答,盯住她的紫眸幽沉而篤定。「再過二日,待你體力更復原後,我們便啟程回東夷,我會封你為皇妃。」
他們被衝下瀑布後已奄奄一息,陷入嚴重昏迷,是忠心耿耿的薩爾德毫不放棄地搜遍附近的山谷溪壑。發現他倆都受重傷又中毒後,火速把他們送到由白虎皇子軒轅嘯所治理的西荒。身為御前侍衛的薩爾德也聽說過,在西荒產有一種世間罕見、可令人起死回生的回魂草。
「我不會當你的皇妃,永遠不!」蝶痕冷聲回答。「我只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讓我回到山谷裡。」
他們已平安地逃出薊昌魔掌,那麼她跟他之間便再也無任何牽扯了。她只希望能盡速回到山裡安葬師兄,平靜地了卻殘生。
「回山裡?不」他專制的神色毫無商榷餘地。「我不會放你回去,我的女人必須一直守在我身邊。」
「我說過我不會是你的女人,我恨你!」她吼著,她恨他的出現擾亂她平靜單純的歲月,她恨他殺了師兄!但她更恨他讓自己陷人情義兩難的苦苦煎熬,她非但殺不了他,甚至還又救走他「恨我?是嗎?」軒轅焰淡撇薄唇,由掌下拿出一樣東西,竟是黑髮,是跳江前她所編的兩人髮辮之一小撮。
他盯牢她,揚起意味深沉的笑痕。「蝶兒,你在說謊。如果你恨我,你便不會冒死潛入蛇洞裡救我,你更不會結髮與我一起跳下瀑布,不是嗎?」
那撮髮辮被她緊緊地攢在掌心裡,死命地攢著,獲救後仍不肯鬆開。後來,軒轅焰硬掰開她的掌心才發現這撮髮辮。
乍見那結髮而編的髮辮,蝶痕霎時雙頰燙紅,像是被人窺見最私密的心事。
「還給我!」她想搶回髮辮。
軒轅焰轅臂高伸,笑得更加輕狂而得意,紫眸如炬。「你在怕什麼?怕我?還是怕面對自己?」
芳唇暗咬,是的,她怕他,她怕這麼接近他,這麼強烈地感受他的氣焰……一沾惹這魔物的氣息,她終其一生都無法抹滅。
她更怕自己,怕自己的心已無可救藥地陷落「為何不放我走?當你狠心地殺了我師兄,便明白我們之間絕對不可能了,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