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自己太愚蠢,如果他對她存有幻想,必會使她困擾。為了日後相處的和諧,他決定速速拋開這個念頭。
早上七點,手機鬧鈴讓夏曙光驚醒,她幾乎是從沙發上跳起來,那慌張的模樣令駱英司發噱。「不要急,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他難得今天請了婚假,並不打算進公司上班。
「誰有的是時間!少爺,我今天要去三葉國中報到!」她睨了他一眼,火速衝進浴室。
「什麼?別忘了,我們昨天才剛結婚,你今天就要去報到?」他有沒有聽錯?
「這是兩個月前就安排好的事,我們結婚也不過是兩星期前才決定的。」凡事總有個先後順序,OK?曙光快急死了。
「是哦。本來還想說可以去樓下吃早餐的,君悅的自助式早餐還不錯說。」
她何嘗不想!但現實就是她必須在八點以前趕到學校報到,萬一一開始就讓校長、主任留下遲到的壞印象,那未來實習的半年想必前途無亮。
嗚……她好想哭。
很好,先是浪費了一個夜晚,接著又要浪費新婚的第一天,真殺風景!駱英司心情開始浮躁,這個早晨變得一點都不美好。
但就算再不甘願,駱英司還是好人做到底,開著他的寶藍色BMW跑車,在半個小時之內安全地把她送到三葉國中校門口。
「謝謝你,駱英司。」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不客氣。下午五點我會來接你,晚上七點半在駱家用餐。」他不說「我家」,而說「駱家」,可見他並不認為這兩者相等。
「是是是,我快來不及了!」曙光嘴裡咬著剛才在路上買的草莓土司,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便慌慌張張地下車。
這不是他想像的場景,原本計劃他們現在應該在君悅吃著高級的早點,聊聊彼此的生活,然後他會帶她上陽明山賞花或去淡水看海,然而現在,他只能認命地回公司上班去。
看著曙光嬌俏的身影消失在校門口,駱英司難掩失望,長長地吁了口氣,放下手煞車,揚長而去。
第三章
幸好有駱英司,曙光終於趕在八點前到三葉國中教務處報到。今年同時報到的實習教師還有一位教英文的段老師。
教務主任是個熱心的中年婦人,平常最喜歡替這些生活圈子狹小的教師們牽紅線:學校裡已經有十對以上的教師夫婦是由她作媒成功,因此當兩位年輕的實習教師加入時,她已經開始替其他未婚男教師物色適合的對蒙。
介紹過她們各自的實習輔導老師,教務主任帶她們參觀校園一周,讓她們熟悉學校環境後,便把她們交給實習輔導教師帶領。
中午休息時間,經過體育室,一名穿著體育服的男老師提著裝滿籃球的帆布袋向她走來。遠遠的,只見他緩下腳步,先是愣住、遲疑,然後用著意外的表情脫口叫她的名字:「夏……曙光?你是安康國小的夏曙光?」
她抬眼望他,胸口跟著一窒。
江風勉?就算分別已經有十年之久,她仍能立刻認出他的臉。從國小時就暗戀他到國中,算算也有五年的時光,沒能開口向他表明情意始終是她心頭上最深的遺憾,現在終於再度遇見他,可見他們並不是沒有緣,只是緣分不夠深……
為什麼偏偏在她結婚後的這一天?她下意識藏起右手的婚戒。
「我是夏曙光,今天剛來報到的實習老師。學長,好久不見了。」她用笑容掩飾心裡的悸動。
「你果然是夏曙光。當實習老師很辛苦喔。」相對於她的鎮定,江風勉表現得格外熱情;他好高興,能在這裡遇見當年暗戀的小學妹。
「你呢?在這裡教體育嗎?」
「嗯,我在三葉國中教了一年。你呢?實習哪一科?」
「體育。」她笑了,因為他們竟然不約而同成了體育老師,這不是巧合是什麼!
「真的?你也讀體育系?那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江風勉又驚又喜。曙光發現他的皮膚因長期在陽光底下曝曬而顯得黝黑,但是眼睛依然像個孩子般純摯真誠。「今天下課後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吃頓飯、聊聊天?」江風勉提出邀約。
「好啊,我有很多不懂的事要向你請教。」面對久別重逢的心上人,曙光只想把握這難得的機緣。
事實上,她有很多的話想對他說。國小畢業後,江風勉順利升上社區內的明星國中,和安康國小僅一條道路之隔,因此曙光依然可以每天在校門口的早餐店遇見他,而江風勉也總會微笑地跟她打招呼,那是她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
一直到她跟他念了同一所國中,他們之間那似有若無的情愫都沒有更改;可是有一天,江風勉不再出現在早餐店,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天,於是她忍不住提起勇氣問了常與他一起買早餐的同學後,才得知江風勉轉學了,聽說是因為父親調職的關係,轉到高雄去。
當時,她整整難過了一個星期。喜歡他的感覺,隨著升上國中、高中與大學後漸漸淡忘了,但淡忘並不表示永遠遺忘,像是干去的水痕,雖然水已經蒸發,卻會留下漬痕,提醒她曾放在心上的人。
與他坐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曙光細細觀察他這些年的變化。或許是因為練體操的緣故,所以他變得很強壯、很陽光,但不變的還是吸引她的爽朗笑容。
「這家店裡的經典蛋糕很好吃,你要不要試試?」江風勉翻著菜單說。
「好。請給我一份經典蛋糕和熱紅茶。」曙光的心根本不在食物上,全聽他推薦。
「我也跟這位小姐一樣。」江風勉笑著遞回菜單。「沒想到我們真有緣,竟然會在這裡遇上。」
如果早一點,甚至只要早那麼一天,或許她還能微笑地附和他,但現在她卻感到悲涼:如果可以再早一點……
「你國三的時候為什麼一聲不響就離開?」她對這件事仍耿耿於懷,雖然從來沒有說破,但她以為對他而言,她的存在並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