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太后的確舉國景仰,有時候皇帝也要聽她三分。」她不由得點頭。
「南周雖由男人當政,可女子在國中的地位也不低,甚至可以輔佐君王處理國事,這是他們同咱們北梁的區別。」
「可憑我一個外來的女子,如何能奪後?」文妲擔憂地歎氣。
「你如今已位四妃之列,後位必在四妃之中產生,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四妃之上還有貴妃呢。」
「貴妃不足懼,她已失寵多年,況且她的兒子荒淫蠻橫,深為南周帝所厭惡,如今能保住她貴妃之位就不錯了,想奪後恐怕是不可能的。」
「這麼說,我就有四分之一的機會了?」
「不,是二分之一的機會。」
「二分之一?」文妲又不解。
「四妃之中,惟有你與淑妃有奪後之望,其他德、賢二妃均無資格。」
「為什麼?」
「因為德妃與賢妃均為庶民出身,不似你與淑妃血統高貴。」
「我這個假冒的公主,又怎能算血統高貴?」她忍不住自嘲。
「可南周國人並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在他們眼中,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花亭風正視她,用堅定的眼光給她一絲鼓勵,「記住,你的對手只有淑妃,擊敗了她,你在宮裡便無敵了,後位遲早歸於你裙下。」
真的嗎?她喃喃自問。
聽起來奪後之事似乎輕輕巧巧便可解決,可做起來卻不知艱難到什麼地步,就拿那位鼎鼎大名的淑妃娘娘來說,她就不知該如何對付!
淑妃雪姬,是她見過最最美麗的女子。
她有時會在傍晚時分,御花園的池畔,看到雪姬在散步。
雪姬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珠光首飾,只穿著素淨的薄紗衣衫,然而那舉手投足間的美麗,卻令夕陽失色,令池中天鵝自慚形穢。
淑妃雪姬,也是宮中最受寵的女子。
文妲知道自己之受寵,不過短暫如流星,可雪姬卻能得到南周帝長久的敬重和喜愛。
好幾次在宮廷的宴會上,雖然她坐在南周帝的身邊,可每當雪姬出現的時候,南周帝會立刻起身,對雪姬深深一笑,命宮人把最好的美酒佳餚端到雪姬面前。
而且有一點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跟雪姬相比的──對方生有一子,但她注定今後膝下空空。
雪姬的兒子是南周帝最小的兒子,生得粉雕玉琢,自幼逢人便笑,從不哭鬧,彷彿天使,可愛非凡。
宮中的嬪妃就算對雪姬藏有嫉妒之心,可見到她的兒子也真心喜愛,爭相逗他玩耍,送他玩具。
他三歲便會念詩,南周帝疼他如國寶,常把他掛在嘴邊,倘若他再年長些,恐怕會廢掉太子,立他為東宮也不一定。
母憑子貴,再加上雪姬本就高貴,如此在宮中地位便更加顯赫,但她卻沒有恃寵而驕,反而為人十分低調,常常久居寢宮不出,不與任何人為敵,深得朝廷上下稱讚。
文妲想不出自己憑什麼擊敗這樣一個沉默而強大的對手。
她在寺裡住了大約半月,南周帝果然找了一個借口把她接回宮去──太后舉辦一年一度的賞花宴,讓她前去助興。
賞花之日,宮裡花團錦簇,熱鬧非凡。
文妲知道自己並不討太后的喜歡,所以便挑了一個最冷僻的位子,掩沒於人群中,由其他嬪妃去出風頭。
其實她今天來這兒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暗中觀察淑妃。
淑妃平時深居簡出,要見一面著實不易,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果她連見淑妃一面都那麼困難,又怎麼能瞭解對方,擊垮對方?
今天是太后設宴之日,淑妃一定會出現,她覺得這是一個「知彼」的好機會。
宴會開始之後,淑妃才姍姍而來。
當時太后宮裡最得寵的樂師柳郁正在撫琴,太后聽著琴聲,似乎著了迷。
淑妃沒有上前打擾,只立在花蔭底下,望著琴弦撥動處,若有所思。
一曲終了,四下響起掌聲,柳郁低頭受了太后賞賜,緩緩退下。
文妲以為這個時候淑妃會去給太后請安,然而她卻驚奇地發現,淑妃竟悄無聲息地轉身離席而去。
她這是去哪兒?
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她也偷偷站了起來,尾隨其後。
只見淑妃如風般疾行,不一會兒,到達一處幽靜的湖畔。
忽然,薄影一沒,淑妃步入叢林中,不見了!
人呢?文妲焦急地東張西望,無奈湖畔叢林繁茂,她一時之間尋不到伊人的蹤跡。
正四下徘徊,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清咳,她駭然回首,發現鐵鷹正站在不遠處!
他、他怎麼也在這裡?
「你……」按住跳動不止的心口好一陣子,她怔愣不知所措。
「卑職給娘娘請安。」鐵鷹一張俊顏表情陰晴不定,上前微微一躬身。
「鐵校尉,好久不見了……」文妲感到雙手微微顫抖,找不到適當的話語。
這些日子她日夜在思念他,設想過一千種見到他時自己應有的反應,可一旦見到,所有的綵排卻都不管用,她只會發呆。
他為什麼要這樣忽然出現,不給她一點兒預兆?
她此刻的表情,是否會暴露什麼蛛絲馬跡,讓他猜到自己的身份?
「鐵校尉,那日真是對不起了,你的傷好點了嗎?都怪本宮太過任性……」清了清嗓子,文妲故作鎮靜地說。
「不關娘娘的事,都是卑職太無禮。」他靜靜地道。
「鐵校尉,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笑笑,想讓這難堪的氣氛有所緩和。
然而,他似乎存心要讓這難堪繼續下去。
「因為我一直跟著娘娘。」
「什麼?」他、他居然在跟蹤她?那他有沒有發現她也在跟蹤淑妃?
呵,真是螳螂捕蟬,不知黃雀竟在其後。
「鐵校尉找本宮……有事嗎?」文妲唇齒戰慄地問。
「卑職只是想給娘娘講一個故事。」他驅步上前,讓她感到一種逼迫之勢。
「故事?」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今天,他似乎是前來攤牌的。
倘若他再像那夜般深情地叫自己一聲「小荷」,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再招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