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卑職在陵州認識了一名女子,」他不顧她倉皇無措的神情,繼續迫人地道,「當時南敬王爺派卑職去查探欲對他不利之人的動向,卑職追查所有與他有接觸的人,一直查到陵州,後來那名女子出現在卑職所住的客棧之內,千方百計接近我,我自然以為她是刺客派來的奸細。」
「那……那她是奸細嗎?」咬了咬唇,文妲小聲地問。
「一個風雨之夜,卑職失手將她打傷,她在生命垂危之際坦言告訴卑職──她千方百計接近我,只是因為喜歡我。」
她心間一震,連忙扭過頭去,不讓他看到自己眼底的淚花。
「卑職從來沒碰過一個女子像她那樣坦率可愛,世人對於『愛』字一向吝嗇啟齒,她卻膽敢對一個陌生男子說愛他,那一刻,實在令卑職十分感動。」他盯著她低垂的頭,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卻似乎堅持要用灼熱的目光把她看穿。
「後來呢?」沉默半晌,最後她哽咽地道。
「後來她成為我的未婚妻,我本以為今生可以一世與她相守,誰知她忽然消失了。」
他被陽光映耀的影子,高高的,大大的,包裹著她,雖然影子沒有絲毫重量,卻讓她感到被壓得透不過氣來。
「我不怪她離開我,如果她後悔與我訂婚之事,如果她遇到了另一個更讓她心動的男子,我都可以放手給她自由,但她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失蹤,讓我日夜擔心她是否出了什麼意外……只要、只要讓我知道她一切平安,我可以發誓,永遠不再打擾她。」他一字一句地說。
這一刻,文妲感到自己快要被他擊潰了。
任何一個女子聽到這樣的表白,都會被擊潰的,她強忍到此時,已算不易。
「娘娘,恕卑職無禮,您與卑職的未婚妻子實在長得太相像了,彷彿同一個人……」他低頭輕問:「卑職只想知道,你們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只要娘娘搖搖頭,或者點點頭,讓卑職解除心中迷惑,我發誓從今以後再不來打擾娘娘。」
他養傷的半月,躺在床上想了許多。
想到那日她下令鞭打自己時的表情,越想,越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她是故意的嗎?故意下令打他,以絕他的愛戀。
與其自己胡亂猜想,不如直接前來問她,乾脆俐落地做一個了斷!
「小荷……」
她聽到鐵鷹溫柔地喚她的名字。
「你是我的小荷嗎?」
心尖像被一根細繩勒著,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最近為什麼不吹簫了?」紅衣少女纏著黑衣男子,喋喋不休地問。
在他的照顧下,她的身體漸漸好起來,話也逐漸變多,有時候甚至讓他覺得聒噪。
「我從不吹簫。」他感到莫名其妙。
「撒謊,我在你對面住了半月,時常看到你在月下吹簫。」她嘟著嘴指證。
「呃?」鐵鷹一怔,隨後恍然大悟,不由得失笑,「那個不是簫。」
「你當我是樂盲嗎?我雖然不懂玩樂器,可簫還是認得的。」小荷慍惱。
「那個是笛子。」他無奈地搖頭。
「咦?」她大驚,「笛子」
「簫是豎著吹的,笛子是橫著吹的,你什麼時候看過我豎著吹過你那個所謂的『簫』?」
「對哦,」她傻傻地點點頭,「原來那個叫做笛子呀!難怪跟簫的聲音大大不同,先前我還以為是你吹得好聽,原來是樂器本身好聽啊!」
他聽了這話,有點想翻白眼。這丫頭是從哪個鄉下來的?怎麼連簫和笛子都分不清?
「喂,那你現在就吹吹笛子給我聽呀!」她繼續嘰嘰喳喳。
鐵鷹懶得理她,沿著荷花飄香的塘邊直往前走,一路欣賞美景。
已經不用攙扶就能活蹦亂跳的她,緊隨其後,大呼小叫。
「喂喂喂,幹麼不理我?你就是這樣對待未婚妻的?」
「未婚妻?」這三個字讓他驚得險些跌倒,「什麼未婚妻?」
「你的未婚妻呀!」
「我的未婚妻在哪裡?」
「就在你面前呀!」小荷昂著頭,笑咪咪地瞧著他,並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什麼時候承諾過娶你了?」他有吐血的衝動。
「我那天向你表白的時候,你並沒有拒絕呀!」她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我還以為你也一樣喜歡我呢!」
「小姐……」他無語問蒼天,「你那天受傷太重,我只顧著醫治你,哪裡有空拒絕?」
「可是我這樣可愛,你沒理由不喜歡我呀!」她翹起嘴巴,蠻橫地說。
「我真後悔救了你。」看著她,鐵鷹大大歎一口氣。
「不要這樣說嘛,我又沒有強迫你娶我,」她再次甜笑著,意欲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雖然咱們兩個有肌膚之親了……」
「等一下!」他大駭,「小姐,我們兩個清清白白的,什麼時候有肌膚之親了?」
「唉喲,這些日子你幫我更衣、換藥、淨身,該看的地方都看過了,怎麼不算有肌膚之親?」她歪著腦袋反駁。
「這樣也算啊」他有想昏倒的衝動。
「放心好了,如果你不願意娶我,我也不會強人所難的。」她豪爽地拍拍他的肩,哈哈大笑,「不過從今以後你要對我惟命是從,隨叫隨到,否則我就到你娘子面前告狀,說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喂,你有娘子了沒有?」
「暫時還沒有,所以你打錯算盤了。」他咬牙切齒地答。
小荷兩眼發亮,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不要緊,反正以後總會有的,難道你打算一輩子打光棍?那才可憐喲!」她伸手往荷塘處一指,「現在,我命令你去摘一朵荷花給我。」
「我憑什麼幫你幹這種事?」他叉著手,立在原地不願動。
「因為荷花與我的名字有關呀!我長這麼大,還沒擁有過一朵真正的荷花呢!我被你打傷了,雖然這幾日身體有好一點,但說不定留下了什麼隱患,最終還是會一命嗚呼,你就不能在我臨死前滿足一下我小小的願望嗎?」她口中蹦出一長串冠冕堂皇的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