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他捂起耳朵,「小姐,你不要鬧了,我去採來便是。」
他正想施展輕功,腳點塘裡的爛泥,手奪碧葉間一株開得正耀眼的紅荷時,忽然有人喝住他,「住手,你這小賊!」
鐵鷹詫異地回首,看到一個家丁模樣的人,正朝這邊跑來。
「小賊,你為何偷我家員外的荷花?」家丁氣喘吁吁地指責。
「你在說我嗎?」鐵鷹愕然。
「這裡又沒有別人,我當然是在說你這個偷花賊!」
「這裡的荷花不是野生的嗎?」小荷連忙問。
「野生個屁!這是張員外家的荷塘,塘中的一切,哪怕是一隻蟲子,都是屬於咱們員外的,任何人不得行竊!」
「小哥哥,你就讓我們采一朵吧,」她好聲好氣地上前哀求,「我們好不容易才來一趟江南,看到你家荷花生得可愛,實在很喜歡,你就當做做善事──」
「閉嘴!滾!」家丁絲毫不給面子。
「這位小哥,不必如此衝動吧?」鐵鷹將小荷護到身後,「倘若我們有所冒犯,先在這裡向你家主人賠個不是,只求你讓我們摘一朵荷花,達成這位姑娘的小小心願……」
「算了,鷹哥哥,」她垂頭喪氣地拉拉他的袖子,「咱們走吧,不要討人嫌了。」
「快滾!快滾!」家丁一蹦三跳地大叫。
小荷紅了臉,轉身疾走,鐵鷹在後面追了好一陣子,才在離荷塘甚遠處的樹下追上她。
「都怪我……」她吸著鼻子,似乎想哭,「連累你受委屈了。」
「是那個家丁太凶,一朵荷花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要放往心裡去。」他靠到她身邊,柔聲寬慰。
「我好喜歡江南哦,」她歎了一口氣,望著月下美景輕輕道,「有山,有水,還有許多我從前沒見過的花兒,我希望將來有一天,能跟自己心愛的人住到江南來,在開滿荷花的塘邊建一間小小的屋子,每天晚上聞著荷花的清香,聽他給我吹笛……不,吹簫。」
不知為何,她話語停頓,把「笛」改為「簫」,說話之時,一直沒有看他的臉,只將目光投向遠方。
聽到「心愛的人」時,鐵鷹胸中不禁一顫,卻依舊保持慣有的沉默,似乎把她的話都聽在心裡,又似乎心不在焉地,什麼也沒聽進去。
這天晚上,她在睡夢之間,隱隱聽到他久違的笛音。
那笛音持續了好久,彷彿一支催眠曲,要伴她好夢。
第二日清晨,睡飽了的小荷,把昨夜的不愉快一掃而空,開心地推開窗子,伸著懶腰,想大大嗅一口清新的空氣,不料卻嗅到了荷花的淡香。
咦?她不由得瞪大眼睛。
只見她的窗下、客棧的走廊上,放滿了大朵大朵粉紅的花兒,似剛從塘中採來,帶著朝露,晶瑩可愛。
四周房客都探頭張望,議論紛紛。
「早啊!」鐵鷹就站在她的門口,笑著與她打招呼,把她嚇了一跳。
「這些荷花……是從哪裡來的?」她呆呆地問。
「當然是從塘裡摘的,你以為是神仙變出來的?」他莞爾地看著她。
「你採的?」她更驚,「從哪裡采的?」
「從昨天我們路過的那裡呀!」
「可是……那裡的人不是不讓采嗎?」
「把那片荷塘買下來不就行了?」他輕描淡寫地道。
「什麼」小荷差點兒跌倒,「你、你把那片荷塘買下來了?」
「對呀。」他點頭。
「你……」她愣愣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你很有錢嗎?」
「還好啦,那片荷塘也沒有多貴,我用這些年給人當保鏢掙來的儲蓄,足夠了。」他謙虛地道。
「我只是要一朵荷花而已,你也不必把整片荷塘都買下來呀……」她激動得想哭,「完了,這下我欠你的情欠大了!這片荷塘又沒什麼用,花掉你半輩子的儲蓄,可怎麼辦呀……」
「怎麼沒有用?」鐵鷹換了正經的神色,凝望她的雙眸,「可以讓你在塘邊蓋一間小屋呀,你不是一直嚮往住到江南來嗎?」
「你是說……」她恍然大悟,霎時破涕為笑,道出他如此荒唐行為的真正原因,「你喜歡我?是嗎?」
他無可奈何地歎一口氣,不想回答這種顯而易見的白癡問題。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喜歡上我了!對不對?我猜得沒有錯吧?昨天晚上我問你的時候,你在跟我裝蒜,對不對?」她很白癡地追問到底,讓他當眾下不了台。
鐵鷹發現自己從此惹上了一個永生也甩不掉的大麻煩,不過已經不能後悔了……在那個風雨之夜,當她勇敢地說愛他的時候,他那顆從來沒被誰羈絆過的心,不知為何,竟讓傻傻的她捆綁住了。
第四章
她該怎樣回答他?
他說過,無論她是不是他的小荷,這個問題他只問這一次,從此以後再也不來打擾她。
她當然可以像從前那樣繼續冒充陌生人,可是……此時此刻,內心卻忽然猶豫了。
忽然有種強烈的不捨,害怕從今以後,他真的把她當成一個陌生人。
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堅強地面對這一切,但畢竟她只有一副平凡人的血肉之軀,並非真的被狐狸精吞噬了靈魂,與心上人如此決裂,不是任何普通女孩子承受得了的……
他在艷陽下凝望著她,兩人之間保持著一種可怕的沉默。
她希望這份沉默可以永遠保持下去,永遠也不要回答他這個殘酷的問題。
「有人來了。」這時他向遠處看了看,對她低語道。
冒冒失失闖入這幽靜空間的一隊巡邏侍衛適時救了她,讓她可以暫時避免面對他的審問。
來不及多想,她下意識的一把將他拉入密叢,不讓來人發現他倆的身影。
然而侍衛長看到了林中細微的晃動,頓時喝道:「誰?誰在那兒?!」
完了!這樣被人發現,難免會產生誤會。
這個地方如此幽僻,她身為把子,與鐵鷹孤男寡女在此私會,又作賊心虛地躲進密叢,就算兩人之間清清白白,也變得不清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