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見過。」她澀笑地回答。
「你見過?你從未到過江南,怎麼會見過?」南周帝詫異。
「臣妾曾在畫裡見過。」她搪塞道。
「畫裡?那可不算呀!」他呵呵笑,「這樣吧,明年咱們提早一點到陵州來,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荷花。」
「真的嗎?皇上待臣妾真好!」她挽住南周帝的胳膊嬌聲道。
說話之間,她餘光瞥見南敬王穆展顏朝這個方向走來。
穆展顏雖不隨南周帝在陵州居住,卻每日都要從京都快馬加鞭而來,帶來京中要處理的急件。
一看到他,文妲便知這群男人又有事情要商議,於是知趣地避到一旁,坐下來悠悠飲茶。
「參見皇上,參見娘娘。」穆展顏施禮道。
「侄兒有何事?」南周帝見他手中並無公文,不解道。
「稟皇上,臣侄此次前來並非為了公務,而是為了一樁私事。」他臉上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哦?什麼私事?」南周帝問。
「為了玉熹公主的婚事。」
文妲感到穆展顏啟齒之時似乎在偷偷地看她。
「玉熹那孩子?」南周帝不由得搖頭,「朕老早就想給她找一個婆家了,可她非鐵鷹不嫁,弄得朕也十分頭疼。」
什麼?文妲不禁一怔,玉熹公主對鐵鷹有意?
「皇上,這一回您不必頭疼了,」穆展顏又望了她一眼,「玉熹妹妹可以順利嫁給自己的心上人了。」
「怎麼?」
「鐵鷹已經答應了。」
文妲握著茶杯的手一鬆,濺出幾滴滾燙的茶水,刺痛了她的肌膚。
「他答應了?」南周帝奇道:「鐵鷹那孩子怎麼了?當年為了抗婚,不惜割傷自己的俊顏,現在怎麼又答應了?」
什麼?他的臉……他的臉是自己割傷的?
文妲站了起來,雙目駭然地圓瞪著。
她的反應穆展顏當然看在眼裡,他的嘴角不為人知地輕撩著,透露一絲竊喜,「鐵鷹當初抗婚是為了等待他的心上人,現在他不再等待,當然要另覓良配了。」
「他為何不再等待?」南周帝追問。
「聽說他從前喜歡的那個女子已經另嫁他人了。」
「那女子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如此辜負鐵鷹的一片癡心?」
「臣侄也不太清楚,總之鐵鷹告訴臣侄,他對那女子已不再留戀,就連他替那女子蓋的小屋,也托臣侄替他賣掉。」
賣掉?文妲心間猛地一抽。
他曾說過他會在那裡永遠等著她的,可是現在他連那海誓山盟的地點也要放棄了?
他是真的恨透了她,要與她一刀兩斷嗎?
看來他已經確定小荷就是文妲,而文妲,是一個可怕的女人──他真的對她絕望了……
「展顏,你今晚回京之後,去把鐵鷹給我召來。」南周帝道:「我要親自問問這小子到底是怎麼一個打算,問他是真心想娶玉熹,還是因為傷心失戀而想胡亂結一門親事療傷,他不說清楚,我可不敢把寶貝女兒嫁給他!」
「是,」穆展顏微笑,「那臣侄就先告退了,鐵鷹那間小屋就在陵州,臣侄還得托人去把它賣掉呢。」
「去吧。」南周帝點頭。
高大英挺的背影沿著花廊而去,待他消失之後,呆怔良久的文妲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皇上……您剛才說鐵校尉的臉是自己劃傷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顫抖地問。
「說來可惜,」南周帝深深一歎,「一年前玉熹來見朕,說她愛上了南敬王府的一個護衛,要朕代她去提親,朕當時覺得十分荒唐,堂堂公主居然愛上區區護衛,簡直匪夷所思!但因為拗不過她,只好下旨賜婚,誰料那護衛居然抵死不從,說他已有心上人,不堪與公主匹配,還劃傷了自己的俊顏……
「朕是從那一次開始才知道鐵鷹的,雖然他抗了旨,可朕卻十分欣賞他的勇氣,後來又見識了他蓋世的武功,於定破格封他為御林軍統領,負責宮中防務。他若認真肯幹,朕將來還打算封他更高的官階,甚至是大將軍,以補償他那張被毀的俊顏。」
「抗婚便抗婚,何必、何必劃傷自己的臉呢?」她喃喃地說。
「他以為玉熹愛他,是因為他有一張長得還不錯的俊顏,所以寧可變得面目猙獰,讓玉熹厭惡他、遠離他……其實,玉熹也是一個癡情的孩子,自他毀容之後,玉熹仍然非他下嫁,唉,弄得朕也很是頭疼呀!」
「他真傻……真傻……」文妲聽著這一番話,如同萬箭穿心、萬蟻噬身一般難受。
本以為她與他之間,真的可以就此了結,不料她竟然欠了他這麼多。
背叛了他們的愛情,她本就大大該死了,如今又令他毀了一張俊顏,她就算被打下十八層地獄、萬劫不復,也無法償還啊。
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該主動接近他、糾纏他、勾引他,種下孽緣的種子,害了他一生。
她該死,她真的真的罪無可恕……
文妲心中的疼變得再也難以掩藏,這疼痛扭曲了她的容顏,重擊著她的膝蓋,迫使她的身子軟而無力地向前一磕。
她像一片風中殘葉,眼前天旋地轉,除了疼以外,什麼都不知道了。
「太子殿下,惠妃忽然昏倒了。」謀臣夜入太子下榻處,焦急萬分地道。
「我知道,今天在花園裡我全看到了。」太子道。
「好端端的她怎麼會忽然昏倒呢?難道……是有孕了?」
「太醫怎麼說?」
「太醫什麼也沒有說,這只是臣下的猜測而已。」
「她真的懷孕了?」太子緊皺雙眉,「這有可能嗎?老頭子有那麼大本事嗎?」
「這也難說,四年前淑妃懷孕的時候,咱們起初也不信,結果……」
「哼,本以為去了一個淑妃,大可萬事無憂了,結果又來了一個惠妃──老頭子真是存心給我找麻煩!」太子說得咬牙切齒。
「殿下,話又說回來,其實您也不必過於擔心,再怎麼樣,您也是立了嗣的東宮太子,那惠妃就算懷孕,也不一定產的是龍兒,就算產的是龍兒,皇上也沒道理把皇位傳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