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今年的冬天暖暖的,有三分之二的白天都是陽光普照著,站在太陽底下多穿一件衣服,一不小心還會流汗。
谷以嵐坐在人行道的座椅上,看著被陽光普照的四周,然後緩緩地抬起頭來,頂上刺眼的陽光讓她承受不住的閉上雙眼,瞬間又將抬高的頭給縮了回來。
太陽就在她頭頂上照著,和前幾天一樣,為什麼她現在卻感覺不到之前的溫暖呢?
好冷。
是因為現在不是夏天,所以太陽再大也曬不暖人嗎?
不,她的冷跟天氣無關,她的冷跟心情、心境有關。
她冷,是因為她心冷。
結婚鑽戒在陽光下閃爍著亮光,似乎在嘲諷著她的愚蠢與天真,她憑什麼認為他會為她擋風遮雨,為她承擔一切?她憑什麼認為他會相信她的無辜,相信她對他的真心?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自古就有名言說明了一切,她憑什麼認為與她新婚不到一個月的他會義無反顧的對她不離不棄?她憑什麼?
她不怪他,真的不怪他,只是覺得心很冷,覺得這只結婚戒指戴在手上很可笑而已。
嘴角輕揚的一笑,她將戒指從手上拔下來,起身離開座位的同時,將手中的戒指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 *** ***
暖冬讓初春顯得有些熾熱,才三月初而已,春陽便照得行人厚衣外套盡脫,僅留一件薄T或短衫在身上。
今天是幸福咖啡店的公休日,老公出差,兒子上學,段又菱難得偷得一個人的一日閒,趁著春光明媚之際,一個人輕鬆的出門壓馬路,走馬看花。
走著走著,她突然停下腳步,目不轉睛的看著在她前方不遠處,一個人坐在公園椅子上的女人,她有著一頭長髮,長得非常有氣質又美麗,然而吸引她的並非美女的長相,而是從美女身上散發出來的淒楚無助感,以及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年她帶著兒子離開同學家不知何去何從時,是否臉上也寫著跟她一樣無助絕望的表情?
不,無助或許有,但是絕對沒有絕望,因為在她人生中有太多的貴人相助,他們總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突然現身扶拉她一把。
看著美女順著臉頰滑下來的淚水,她想,也許該是換她去扶拉人一把的時候了。
下定決心,她移動腳步朝突然從手上拔下戒指丟進垃圾桶的女人走了過去。
第一章
房門被推開,溫柔美麗的咖啡店老闆娘段又菱端著盤子從門外走進來,谷以嵐見狀從床上坐起。
「好些了嗎?」段又菱溫柔的問。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谷以嵐點點頭,歉然的說。
那天在公園裡,她摘下手上的戒指丟進垃圾桶後,才往前走了幾步,整個人便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昏眩感攫住,促不及防的摔到地板上去,而段又菱就是在那時出現在她身邊的。
起先她關心的問她有沒有受傷,哪裡不舒服,需不需要送她到醫院,後來在她不斷搖頭說謝謝不用之後,她又熱情的邀她到位在附近的她家坐坐、休息一下。
她的熱情像沙漠裡的甘泉,讓連續幾天嘗盡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她完全拒絕不了,不由自主的就跟著她走了,然後又在她輕聲細語的溫柔中透露出了自己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的處境。
段又菱的心就跟她的人一樣美麗而溫柔,竟然毫不猶豫的就為她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找到住處與工作,讓她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為什麼一個陌生人可以無條件的對她付出這麼多,而與她結了婚,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卻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背棄了她呢?她一直想不透。
還有爸媽,他們總是說她是他們的心肝寶貝,為什麼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卻瞞著她,最後甚至於拋棄她?每每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心好痛、好痛。
段又菱為她安排的住處和工作全在她所擁有的一間咖啡店裡,套房在咖啡店後方,工作在咖啡店裡,而她則是她的老闆娘。
知道這件事後,她除了感動與感謝之外,有的還是只有心痛和心碎。
為什麼萍水相逢的人都可以為她做這麼多,而她所愛的人卻一個比一個還要殘忍無情呢?爸媽是,他也是。
第一天晚上睡在這間套房裡,她輾轉難眠的想著這個問題,愈想愈傷心,不知不覺又和前幾夜一樣失眠哭了一整夜,然後在第二天早上被老闆娘介紹給咖啡店裡的同事時,在眾目睽睽下不支昏倒了過去,而且一病就是三天。
還沒開始工作就先大病一場,還得勞煩老闆娘照顧她,谷以嵐覺得既不好意思,又過意不去。
段又菱聞言對她微笑的搖了搖頭,然後將餐盤放到床頭邊的幾桌上。
「今天中午的客人比較多,所以才會這麼晚送飯進來給你,對不起,你應該餓了吧?快吃。」她溫柔的道。
「老闆娘你千萬不要這樣說,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謝謝你。」谷以嵐羞窘的低下頭。
「那就從叫我一聲又菱姊開始,你覺得怎麼樣?」段又菱以輕快的語氣微笑著說。
谷以嵐看了她一眼,眼眶微紅的點點頭。她的人怎麼會這麼好?
「又菱姊。」她啞聲輕喚。
「好了,快吃吧。」段又菱滿意的催促。
谷以嵐點點頭,移到床邊拿起碗筷開始用餐,段又菱則在房裡的沙發上坐下來,以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靜靜地看著她用餐。
「以嵐,你要把孩子生下來嗎?」看她吃得差不多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谷以嵐驀然一僵,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茫然的看著段又菱,她一直不讓自己去想這件事。
懷孕。
她竟然懷孕了,在離婚後才發現這件事,這是她作夢也想不到的,可是它卻發生了,她的肚子裡有個孩子,一個她和前夫的孩子,一個她完全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的孩子,一個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還得跟著一無所有的她一起吃苦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