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冬,如果不打算破壞婚禮,那鬧洞房你覺得如何?」他不著痕跡地移駕到她身旁,好讓她有些晃動的身體能夠穩穩地貼在他的身上。
「有意思。」語調沒有溫度,卻輕快起來。
「就這麼說定了喔。」好聽的嗓音帶著溫熱氣息拂進她的耳裡,像是首悅耳的催眠曲,讓她再也張不開眼。
他看著把頭枕在他肩上的羽乃冬,貼在她耳上,小小聲地說:「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把你給吃了喔。」佯惡威脅著,可她無動於衷,只因她早已醉倒。
「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呢?」他唇角斜勾,笑瞇的漆黑眸瞳像是閃爍的寶石,滿足又感動。
總算是成功地接近她了。
萬歲,放鞭炮∼
但,接下來呢?
當然是扮演完至善至賢的聖人君子。
把醉得一路睡進夢鄉去的羽乃冬抱回他租賃的公寓臥房內,溫柔地平放在那張柔軟大床上,為免自己的行為有一絲絲暴走的可能性,他連退數步,站在幾步遠外欣賞著她恬靜迷人的睡臉。
天下女子何其多,為什麼他偏偏愛上這一株花?
他認識她近一年,她卻甚至不知道他是誰呢。
坐在牆邊的沙發上,他慵懶地點根煙,瞇起了眸陷入沉思,回想著初次見面的情景,想想,應該是一年前吧……
「曜久,三樓的PA櫃說,他們的折扣不能下五五折,要你改七折,而且滿五0千才送贈品。」
「×的!叫他們退出週年慶啦!」方曜久盯著電腦,敲在鍵盤上的手動作又快又狠,像是在洩恨似的。「那也要改,這也要改,乾脆跟經理說今年不要辦週年慶好了,意見那麼多。」
「沒辦法,大家都有業績壓力。」同事小陶安撫著他,卻也忍不住歎氣。
「這不是業績壓力!當初既然已經點頭答應配合週年慶,現在就不該出爾反爾,不然那時開會說得那麼義無反顧,說心酸的?」他面色鐵青,紅絲布眼,只因他忙著統籌整個週年慶,已經累得三天沒睡好覺了。「沒折扣沒贈品的週年慶,見鬼的才會有人肯來!」
格局不大的企劃部辦公室充斥著他的咆哮聲,時值午休,裡頭的同事早已倒的倒,逃的逃,就只剩下苦命二人組埋頭苦幹。
「曜久、小陶,休息一下,先吃飯。」
他原本有一肚子火要吐,卻突地聽見行銷經理黃朝陽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反應,身旁的小陶咻的一聲如箭般飛射而出,緊抱住救命的便當。
方曜久撇了撇嘴,一抬眼,瞧見黃朝陽身邊站著一個非常非常不起眼的女孩,是那種隨手在街上抓一把都會比她好的那種,很冷調的女孩。
她綁著馬尾,厚重的劉海遮住額,五官不突出,面無表情,冰冷涼薄地站在一角,只要她不說話,會以為她已經消失了。
她是羽乃冬,是朝陽剛交往不久的女友,但整個行銷單位都認為這種搭配萬分弔詭,只因她沒有喜怒哀樂、明亮鮮動的表情,話語簡短疏淺,神色淡漠無波,總是說不上兩句就再也聊不下去,在路上遇到,也總是一臉冷傲無言。
不知道她是天性如此,還是端著個架子,但無論如何,部門裡每個人對她的評價都不好,甚至認為兩人分手的機率很高,紛紛下注賭他們何時分手。
而他,真的很懷疑黃朝陽的眼光。
若是他,寧缺勿濫也不願跟她牽扯。
「曜久,吃飯。」黃朝陽招呼著。
「先放著,我把這裡忙完再吃。」他抬眼,和她四目相接,她只是淺淺地點點頭,隨即別開眼,目光涼冷卻總是纏繞在黃朝陽身上。
唷,還真熱情,真不知道她看上的是他的好,還是他的經理頭銜。
聽說,她在旭曜百貨隔壁街開了家自助餐店,生意超好,更聽說她的手藝非凡,一吃便上癮,所以同事總愛跟她訂便當,她的廚藝為她加分不少,大伙甚至猜,她是用廚藝收買了黃朝陽的胃,但他截至目前為止還沒嘗過,不是排斥,而是忙到沒時間吃。
靠,他超苦命的。
那段時間很忙,忙完了週年慶後,是年底的百貨祭,行銷企劃組依舊在水深火熱之中,然而他每天都會看見羽乃冬不辭辛勞地送來便當,他吃過幾次,非常驚艷,直覺她的手藝媲美五星級大廚,就不懂她為何願意屈就一家小小的自助餐店。
Anyway,不關他的事,忙完百貨祭之後,隨之而來的是西洋情人節檔期,他忙得哭爹喊娘,而那時,他發現黃朝陽開始在午餐時間搞失蹤,有不少同事等著看笑話,但也有人感歎往後快要吃不到羽乃冬的好手藝,而她,冷凜的神情依舊無動於衷,便當繼續送,大伙都說她夠強,竟然能夠ㄍㄧㄥ到這種地步。
他無所謂,反正不關他的事,他只想做好本分的事,直到那天──
是誰說她少言少情緒,淡漠無表情的?
嗯,他自己好像也說過,可眼前的狀況卻強烈地推翻了以往的印象,她,其實也會笑的,儘管那是個不似微笑的微笑,卻在剎那間讓她恬淡的秀顏亮了起來,他甚至感覺到空氣中的分子在急遽改變,柔和地包圍光亮,又裹著風,清新彌久,像是一種大自然的香氣,更像是雨後摻著泥土、青草,令人心曠神怡的氣息。
電光石火之間,他的心怦跳了下,他遏抑不了那近乎狂躁的激動,甚至連自己為何瘋狂都不懂,在這一刻,他好想化身為羽乃冬抱在手上、親在嘴上的那隻小流浪貓。
「小貓咪,對不起,我家住公寓,實在沒辦法帶你回家。」淡到沒有情緒可言的眸,因為一隻瘦弱的小貓而淌露柔光。「我雖然有開店,但是自助餐講究衛生,而裡頭也沒地方能給你住。」
語調平淡,但多了份無能為力的無奈。
她拉起衣擺替小貓拭乾身上濕漉漉的毛。
小貓喵喵叫著,蹭著她的嘴她的臉,一雙汪汪大眼直瞅著她,像是在央求她別丟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