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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頁

 

  莊妃自知無幸,已是豁出去,笑問道:「皇上,您到底想說什麼?」

  「告訴我實情!」皇太極上前一步,抓緊莊妃的肩搖撼,「我要知道真相!」

  莊妃忍著沒有呼痛,只平靜地望著皇太極,一字一句地說:「真相是洪將軍降了您,這才是最重要的。」

  「什麼?」皇太極一窒。

  「結果最重要。至於用什麼辦法勸降,又何必細問?」

  皇太極鬆了手,連退幾步,驚愕地看著莊妃。這個自己同床結髮十八載的女人,他覺得就要不認識她,是她成長得太快,還是,他根本從來就沒有看清過她?

  她是這麼美,成熟嬌艷,正是一朵花開到最盛的時候,身體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骼都發育得勻稱妖嬈,渾身向外散發著一股逼人的女性魅力,只有瞎子才會看不見她的美,只有石頭人才不為她心動。

  可是,自己就是那樣一個明目的瞎子,心軟的石頭。只為,自己的眼裡只有皇權,只有戰爭,只有逐鹿中原的霸氣和鬥志。是的,結果最重要,他太沉迷於勝利的喜悅,太在乎勝利,於是,忽略了許多細節,忽略了眼前這個女人的美麗,更忽略了她的心機,她非同尋常的膽識和手段,以及毫不遜於自己的強大野心。

  一個女人的身體是她最原始也是最強有力的武器,如果她不能用它來降服自己,至少可以用它來降服敵人,繼爾,以降服的成績來贏得自己的信任與重用。

  歸根到底,自己還是敗在這女人的原始武器之下,通過洪承疇的被打敗而間接被打敗了。

  當他嘉獎著她的成功的時候,其實就是彰揚自己的失敗。

  是失敗,更是恥辱!只要是男人都不能忍受的恥辱!

  驀然間,許多往事撞上心頭,圍繞著莊妃所發生的一切意外:綺蕾的流產,睿親王妃的死,八阿哥的死,九阿哥的早產,多爾袞形跡的可疑……難道……一陣心悸,皇太極忽然撫住胸口,一口鮮血噴出。

  腥紅的血,夾著參湯特有的氣味,噴濺在床幃上,艷如桃花。

  又是參湯。他忽然明白過來:「你沒有給洪將軍喝參湯,卻給我了!好!玉兒,玉兒……」

  他的話沒有說完。他死了。

  莊妃親手為他除去外衣,將他的屍身平放在床上,然後,才打散自己的頭髮,驚惶地叫喊起來。

  第100節 坐擁天下稱王稱後(1)

  皇太極死了。死於心肌梗塞。享年五十二歲。

  太醫含含糊糊地說,這是由於房事用功太過的緣故,一時血氣上湧,抵擋不住,遂使心悸而死。其死狀,與當年的睿親王妃如出一轍。

  也有的說,皇太極這一向就有頭昏暈眩的症狀,並不是突然病發。不過是今兒在睿親王府喝了酒,原本興奮太過,幾下裡湊成一處,遂使血氣奔湧不調而致命。

  總而言之,皇上駕崩了,在史書上留了一筆「無疾而終」。並在莊妃的床上,以自己生命的終結完成了這女人後宮爭寵戰最後的勝利。

  最完美的勝利——皇太極死在她的床上,還有誰能比她更徹底地擁有他呢?

  男人的身體,男人的生命,還有,男人全部的思想與愛恨——他在生命最終念著她的名字死去,念得切齒銘心,無論,那是不是為了愛。

  後宮嬪妃哭得死去活來,那哭聲中的意義複雜非常,有嫉妒,有驚慌,有真正的傷心,也有虛浮的竊喜——改朝換代的時候到了,誰知道誰會登基,誰知道誰會得勢,誰知道誰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

  豪格之母、繼妃烏拉納喇氏的身份忽然前所未有地重要起來,東西側宮妃子一天三遍地前往請安,聚會得比五宮尤頻。人們紛紛議論:自古至今,皇上死了,都是太子繼位。皇太極雖然沒有立過儲君,可是長者為尊,豪格自是理所當然的太子呀。

  她們的猜測倒也不是空穴來風,前朝關於豪格繼位的傳言的確風傳日盛,尤其以兩黃旗為首,都歃血盟誓:認為豪格是先皇的大貝勒,又是戰績彪炳的肅親王,歷年來南征北戰,功績赫赫,由他繼承帝位是最合適不過的了,並打出了「父死子繼,立嫡立長」的旗號來,擁肅親王豪格為帝;

  但是兩紅旗的將士一致提出:早在奴爾哈赤時期,代善就曾一度攝政,如今非常時期,非德高望重的禮親王不足以服眾;

  阿濟格與多鐸則帶領兩白旗強烈聲援他們的兄弟多爾袞:當年奴爾哈赤臨死,曾遺命大貝勒代善繼位,而後傳給多爾袞,卻被皇太極奪了先機。如今皇太極駕崩,帝位難道不該還給多爾袞嗎?

  這種說法也得到了代善本人的贊同。他在這個多事之秋裡不避嫌疑,私訪睿親王府,稟燭夜話,老淚縱橫:「多爾袞,我欠你母親一個人情,十幾年來,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讓我不能安心。況且,當年先帝駕崩,也曾經命我繼位,等你年長後再傳位於你,現在,你既然有意奪回王位,我自當全力扶持,與你共進退,以慰你母親在天之靈。」

  帝位之爭漸漸升級,索性連奴爾哈赤時期的疑案也一併被重新翻出來,大福晉的慘死被人一再提起,皇太極與小福晉德因澤矯旨另詔竄位登基的隱秘也揭穿了,這叫兩黃旗的人怒不可當,紛紛指責兩白旗對先皇不敬。

  然而到了這種時候,誰又顧及得到敬與不敬這樣的小事呢?倘若多爾袞登了基,他就是天之驕子,又需要敬誰去?

  黃旗的人因此意識到,如果真是多爾袞登基,那麼首先發難的一定是自己人。多爾袞已經恨死了皇太極親領的兩黃旗,他已俯首稱臣這麼多年,一旦得勢,怎麼可能饒過自己呢?

  這已經不是帝位之爭,而是生死之戰。兩黃旗的人因此更堅定了擁戴豪格的心,口口聲聲要輔佐皇太極的正宗嫡系登基,而決不許皇權旁落。他們看得清楚,禮親王代善已經一面倒地站在了多爾袞那邊,他雖已年邁,但是資歷老、地位高,手中仍握有兩紅旗的實力,他的支持與反對可以直接左右事態的發展。單以兩黃旗的力量是不足以與多爾袞抗衡的,他們要想繼位,必還得爭取更多的聲音,同等的支持,那就兩藍旗。鑲藍旗主鄭親王濟爾哈朗是努爾哈赤的侄子,雖然他不是皇位的有力競爭者,但他的向背卻對各派系有著重大影響,也是惟一能與禮親王代善同重量級的人物。因此豪格與他的親信,在這段日子裡頻頻私訪鄭親王府,忙得夜以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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