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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娜木鍾也「哧」一聲笑了,不再一味拈酸,撒了瓜子兒走過來,捱著皇太極的肩坐在炕沿兒上,巴特瑪忙往炕裡讓,娜木鍾抿嘴兒笑著搖頭,只不肯脫鞋。

  皇太極坐在上首,覷眼看她頭上梳著油光水滑的兩把抓,滿滿地排著玉簪棒兒、金耳挖子、大寶石抱針兒、大東珠墜角兒,並一串新剪的蘭花枝兒,又將兩髻頭髮挑下來,不知用什麼水貼著耳根在腮邊彎成鉤狀,更襯得面如滿月,俏臉生春。不禁滿心歡喜,親親熱熱地攜了手笑道:「你今兒打扮得這麼俏生生待嫁閨女的模樣兒,可是早猜著會見著我呢?」又道,「上次送你們的西域螺子黛用著可好?那還是前線戰士們從明軍大官的家裡翻出來的呢,據說是西域人進貢漢人朝廷的。」

  巴特瑪連忙謝恩,說多謝大汗想著。娜木鍾卻撇嘴道:「你不讀書,所以不知道,螺子黛又叫蛾子綠,早已是舊皇歷了,西域人從隋煬帝時候就開始進貢,宋代以後,已經改成青雀頭黛了。」

  皇太極笑道:「我是個大男人,哪裡關心這些個脂粉婆娘的事?都一樣畫眉不是?你想要那個什麼青雀頭黛,趕明兒我打進北京城,替你搶來就是了。」將手攬著貴妃的香肩只管摩挲著,因見她身上穿著織金繡花的旗袍,袍面一直覆到腳面上,露出新做的高幫滿繡的花盆底兒,便問道:「這是誰做的?好精緻的針線。」又要將手去捏腳面。

  娜木鍾羞得將腳一縮,頭埋進皇太極懷裡笑道:「你說不關心脂粉婆娘的事,倒理會鞋面針線?平日裡老說漢人女子裹小腳是一大陋習,漢人男子玩小腳是畸型心理,自己倒關心起女人的腳來了?」

  皇太極笑道:「我鄙視女人裹小腳,可不是說討厭女人的腳呀。我就是喜歡我們滿洲女人這雙能騎馬擅奔跑的大腳,哪裡去不得?」

  娜木鍾歎道:「可我們白白長了一雙大腳,卻是哪裡也去不得。」

  說話功夫,眾丫環已經排好大桌子,侍衛太監傳膳進來,請大汗和兩位妃子入席。皇太極一左一右攜了娜木鍾和巴特瑪的手來至桌邊坐定,丫環用孔雀杯奉上金華酒來,三人推杯換盞,調笑共飲。

  皇太極因提起舊話,復問道:「方纔我進院子時,你們說什麼呢?」

  巴特瑪溫言答:「沒說什麼,都是些娘兒家的閒話。」

  皇太極道:「我在前庭議了這半天的事,滿耳裡都是戰事敵情,正想聽兩句娘兒家的閒話來散散心呢。就說給我聽聽如何?」

  娜木鍾笑道:「您是大汗,心繫天下事的,當然見天裡滿耳朵都是敵情戰事;我們娘兒家,眼裡只有大汗您,腳底走不出宮門一步去,耳朵裡傳的嘴巴裡說的,當然也只是大汗您啦。」

  皇太極益發好奇:「那一定是在說我壞話,要不,怎麼見我進來就不講了呢?」

  「大汗真的要聽?」娜木鍾斜著飛了一個俏眼,嗔道,「我們說哪,說您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

  皇太極哈哈大笑:「古往今來,哪個做汗王的沒有個三宮六院?周天子一後、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西漢嬪御分為十四等;曹魏十二等;晉武帝司馬炎後宮美人過萬……鍋裡的算什麼?總有一天,全天下的女人都屬於我的。」

  巴特瑪拍胸驚歎:「一萬個美人?那司馬炎照應得過來嗎?就算每天換一個美人,輪一遍也得……」她有點算不過來了,剪秋在耳邊悄悄提得一句,這才醒悟過來,「媽媽,這得三十年才能輪一遍。還不能重複,不能休息,那司馬炎得有多大的耐性兒才得了呀!」

  娜木鍾問道:「那要是大汗得了天下,打算把後宮嬪妃分為幾等呢?」

  皇太極皺眉道:「不能太多,太複雜;也不能太少,那顯得寒酸;等我得了天下,當了皇上,我就把後宮嬪妃分為八等,皇后、皇貴妃、貴妃、妃、嬪、貴人、答應、常在。怎麼樣?」皇太極越說越興奮,「就這麼定了,我明天就叫啟心郎索尼來,把今兒的話記下來。」

  第19節 一個妖孽悄悄地煉成(3)

  巴特瑪一心只想著綺蕾進宮的事兒,聞言愣愣地問:「那我是第幾等的呢?那個察哈爾的姑娘又是第幾等的?」

  娜木鍾惱怒,在袖子底下死勁兒掐了巴特瑪一把。巴特瑪吃疼,「絲」地吸一口涼氣,不解地看著娜木鐘,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哪句話。

  皇太極卻已經被提醒了:「察哈爾的姑娘?就是,你不說我倒忘了,算日子,她的病也該大好了。」

  巴特瑪這方知道自己不該多話提醒了皇太極,此時悔之已晚,趕緊低下頭去,看也不敢看娜木鍾一眼。娜木鍾眼看躲不過,只得悻悻地接著話喳兒賣個現成兒的人情:「正是,大汗進門的時候我們還替您惦記著呢,那鍋裡的,什麼時候被大汗劃拉到碗裡呀?」

  皇太極大笑,卻也觸動心事。就是,這綺蕾不能老是留在鍋裡,到底什麼時候才盛碗上桌呢?他瞇起眼睛,彷彿穿過宮牆望向撫順的戰場,是對娜木鍾說,也是對自己說:「又要打仗了,等我打贏了勝仗,就把綺蕾娶進來慶功,我要給她一個最吉利的封號,也不枉在這兒苦等了她一年。」

  娜木鍾大驚,不禁同巴特瑪面面相覷。真叫她們娘兒閒言說中——皇太極從前線回來就要娶綺蕾進宮了,而且還要給她封號!

  也許他是觸機而發的隨口一句,然而君無戲言,這隨口的一句,對別人是閒談,對於皇太極,那就是聖旨。

  綺蕾進宮的預言再次像一道風那樣傳出去了。一道陰風。

  這風不僅吹遍了後宮牆幃,甚至也吹到宮外去了,吹到睿親王妃的耳朵眼裡了。自從綺蕾進府以來,王妃就患得患失地平添了許多心事,雖說綺蕾是大汗看中的人,可是從垂死掙扎到半死不活到現在的活色生香,進宮的丹詔卻遲遲不下。現在終於有了確切的信兒,可真叫王妃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不對,應該是兩塊石頭:一是王府對綺蕾的招待總算沒有白費,算是為大汗立了一功;二是綺蕾如果進了宮,那麼睿親王爺就不會再動什麼想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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