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瑪早已從迎春處得了消息,只當不負所願,婚事有望,俟海蘭珠回來,便要趕上前道喜,忽見她臉上氣色不好,依稀有淚痕,倒嚇了一跳,賀喜的話便不敢出口,只小心服侍她睡下,才在枕邊悄悄兒地打聽消息,問:「娘娘巴巴兒地叫您過去,是有什麼大事吧?」
海蘭珠道:「她要我嫁給大汗。」
素瑪笑道:「這是好事兒呀,素瑪一直替格格盼著這一天呢,格格怎麼倒好像不大高興似的?」
海蘭珠歎道:「你懂得什麼?」
素瑪抿嘴兒道:「我是不懂,就因為不懂才要格格教著我呀。格格倒是說說看,嫁給大汗有什麼不好?先前咱們還說,這件事非得娘娘出面才妥當,如今難得娘娘親自提起,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兒,素瑪恨不得替格格鳴炮慶祝才好,格格自己怎麼倒不願意呢?」
海蘭珠起先咬著被角兒不答,素瑪也不敢催問,只眼巴巴等著。海蘭珠思忖半晌,轉眼看到素瑪那一臉癡相,不禁撲哧一笑,問:「你看什麼呢?」
素瑪愣愣地道:「我在等格格自己想通了好來教我呀。」
海蘭珠又笑起來,這方慢慢地向素瑪道:「傻丫頭,你想想看,我已經來宮裡半年了,姑姑要真想成全我,早該替我籌劃這件事。但她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趕在這個多事之秋來說,分明是另有緣故;再者說了,大汗心裡只有綺蕾,現在綺蕾剛剛出事,我就趁虛而入,倒顯得以往我對她的情份也都是假的了,那和乘火打劫有什麼不同?便嫁了大汗,他因為得到的容易,也不會真心敬重我,我在宮裡也沒意思,倒白落了笑柄。到時候,你想想那阿巴垓的兩位主兒,還有東西側宮那許多妃子,會是些什麼嘴臉?」
素瑪聽了笑道:「說到底,原來格格的意思是想著要大汗親口提親的才肯呀。」
且說哲哲見海蘭珠心意堅定,拒婚不嫁,便也將聯姻的心給冷了,仍將詩絹交還陸連科,只裝自己不知道,倒要看看大汗是何反應。另一邊,則得閒向大玉兒抱怨道:「又說你姐姐在宮裡一住半年,醉翁之意不在酒。現在可怎麼樣?猴子吃麻花——滿擰。她一竿子回絕得乾乾淨淨,還滿口裡嚷著要回草原。若是給她這樣子負氣去了,向你父親一陣撒嬌,倒讓我為難。」
第51節 弄假成真的東宮娘娘(3)
大玉兒笑道:「姑姑別擔心,我姐姐才不捨得走,要走也不在這一時半日。她若當真想家要去,又怎會大半年一字未提,姑姑剛說要她嫁大汗,她便說要回家了呢?依我說,姐姐這一番矯情,不為別的,為的只是個面子上抹不開。姑姑細想姐姐昨日那番話,口口聲聲說要回家,可是從頭至尾並不曾說過一句不嫁。她呀,是不肯擔這送上門的名兒,行的是欲擒故縱之招,想要先回了科爾沁,再等大汗前去提親,風風光光地出嫁呢。」
哲哲聽了不信:「這丫頭糊塗。科爾沁山長水遠,說回去就回去,說回來就回來的?可不是捨近求遠。況且真給她回去了,若是大汗不娶,那便又怎樣?她白守在科爾沁等一輩子不成?」
大玉兒歎道:「姑姑還不知道我姐姐的脾氣嗎?她若肯事事想得周全,又怎會耽在家裡一直到今天老大未嫁?當初姑姑送信去科爾沁要聯姻,她還不是一樣回絕了?為的就是提親是姑姑自己的主意,不是大汗親自求婚。姐姐自恃貌美,把滿天下的人都看得輕了,把自己當成了月裡的嫦娥,總要男人三催四請才肯下凡的。」
哲哲冷笑道:「既這樣,我也算白疼她了,也沒心思再管她的事。留她住幾日,便打發她回家去吧,我倒要看看,她終究嫁個什麼后羿吳廣。她便在家守一輩子,也不關我的事。」
大玉兒陪笑道:「姑姑這說的可也是氣話。姑姑心裡是疼姐姐的,若是因為姐姐幾句不懂事的孩子話,便推開不理,倒不是姑姑待姐姐的一片心意了。姑姑細想,那日既然已將許婚的話說出了口,現在倒又撂開不管,若姐姐真格回科爾沁白守著,可不耽誤了一生。姑姑一番好心,倒把姐姐害了不成?」
哲哲聽了煩惱道:「許她婚事,她矯情不允;不管她,你又說耽誤了;正是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依你說現在卻怎麼辦?難道真如她想的,讓她回科爾沁,咱們再大張旗鼓地去草原迎她回來不成?可不是一番夢話?」
大玉兒笑道:「依侄女兒想來,只要大汗肯親口求婚,姐姐的面上有光,多半也就允了,倒未必真是堅持要回科爾沁待嫁。」
哲哲想了半晌,猶疑道:「若是我出面向大汗提親,事情八九是成功的;若要大汗自己提親,這卻由不得你我。前些日子我聽說麟趾宮那位也有意思要把阿巴垓的一個什麼十六歲的格格許給大汗,因為前線吃緊,耽擱下了,後來也不見再提,娜木鍾還嘀咕了好些日子。如今倒想大汗主動給新妃,只怕癡心妄想。」
大玉兒道:「那也未必不成功,只要我們見機行事,機會都是找出來的。姐姐雖說在宮裡住著,其實與大汗接觸並不多,如果我們多製造點機會使他兩人相處,日久生情,屆時姑姑再敲敲邊鼓兒,大汗又不是柳下惠關雲長,還怕不向姑姑提親不成?」
哲哲聽了深以為是。恰好過得兩日便是哲哲生日,因前朝政事吃緊,又不是整壽,便不事張揚,只命迎春在清寧宮裡擺下茶桌,自己同皇太極對坐吃酒。
皇太極心內不安,向哲哲道:「這也未免太過簡略,虧待福晉了。就算福晉自己節儉克己,不事奢華,娜木鍾大玉兒她們也該替你安排張羅,怎麼連禮數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