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停當,大玉兒便從從容容地向哲哲道:「既如此,姑姑不如就將這絹子交給姐姐,由她送與大汗。」
哲哲詫異:「給珠兒?那卻是為何?」
大玉兒道:「姑姑細想,當初我嫁大汗原本就是代姐成婚,濫竽充數的,如今正主兒來了,還不該讓位於賢,成其好事麼?」
哲哲聽了,更加驚詫:「你的意思是說……要讓你姐姐嫁給大汗?」
大玉兒笑道:「姐姐自小花容月貌,琴棋書畫無不精通,所以竟把天下人都看不進眼去,這才耽擱至今,一心要找個數一無二的才肯嫁。想這滿天下的男人,除了大汗,又哪裡有第二個配得上娶姐姐?姑姑一直疼姐姐,說要替姐姐尋一門好親事,怎麼眼面前的倒想不到呢?再說那兩宮一心一意同咱們對著來,咱博爾濟吉特和她們阿巴亥在宮裡的勢力是二比二平,如果加進姐姐來,咱們豈非穩操勝券?」
哲哲遲疑:「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不知道珠兒怎麼想,大汗又會怎麼說。」
第50節 弄假成真的東宮娘娘(2)
大玉兒笑道:「這越發不消姑姑操心。天下男人都一樣,恨不得娶上一千一萬個才好,何況咱們大汗;至於姐姐,我看那意思多半也是願意的,不然,又在咱們宮裡一住半年可是為的什麼呢?又最肯與那綺蕾親厚,真是她們兩個投契麼?依侄女兒看來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哲哲細想一回,果然覺得有七八分意思,便點頭應允:「還是你想得周全,如此,就讓珠兒去吧。」
大玉兒道:「且慢,我們還得找姐姐來當面囑咐幾句,是人情總得做在表面上,不然還只當我們都是傻子呢。」復又附耳細訴,哲哲無不應允,但覺舉宮之內,就只有這個侄女兒最為貼心可意,因此言聽計從,當即派人找了海蘭珠來當面道喜。
不料海蘭珠聽了,卻低頭含胸,默不作聲。哲哲只道她是女兒家不好意思,笑道:「你在宮裡住這些日子,我冷眼旁觀,真正和大汗是人中龍鳳,天生地設,我做姑姑的不替你做主,難道倒等著你自己開口不成?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只要我提出來,大汗斷無不應之理。」
海蘭珠這方抬起頭來,眼中含淚,緩緩地道:「姑姑說的,自是金玉良言,又是一心替我著想。侄女兒感戴不盡。只是宮裡剛剛出了這樣大事,前線又打得緊,姑姑這會子上趕著提親,大汗雖面上不好推拒,心裡未必情願。我便是嫁了也沒意思,倒叫宮裡的人看笑話,說我們科爾沁巴不得地往宮裡送人。」
哲哲聽了這話,心灰了半截,原本滿心以為只要自己一開口,海蘭珠必歡喜感激千依百順的,沒想到她卻不領情,不禁又是失望又是怨恨,冷笑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既千里迢迢地投奔了我來,我若不替你操心這人生大事,你父親難保不怪我做姑姑的不替侄女兒著想,只是將你留在宮中,白耽誤了你青春,況你哥哥原本送你來時,便托了我的;如今我好心替你做主,籌劃這門親事,把你許給大汗,何等尊貴?我不在意讓半個丈夫與你,你倒嫌不夠排場,莫非要我把自己的位子讓給你,才算滿意嗎?」越說越氣,拉下臉來。大玉兒聽著漸不是話,暗暗著急,料想必要說到死胡同裡去,只是不敢打斷姑姑。
再看海蘭珠,早已眼圈通紅,滿面是淚,跪下來哭道:「姑姑說這話,侄女兒真死無葬身之地,既然見疑於姑姑,侄女兒也不便再呆在宮裡,況來盛京已久,這幾日很是想家,這便告別姑姑,侄女兒明日起程,回科爾沁陪伴老父吧。」
哲哲再想不到海蘭珠竟會出這釜底抽薪的主意,倒覺驚詫佩服,後悔不迭,忙拉起海蘭珠來,滿口自責道:「快別這麼著,我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你也當真麼?是不是怪姑姑了?」
海蘭珠道:「姑姑說哪裡的話?我來宮裡這麼些日子,姑姑怎樣疼我來著?我若是怪姑姑,叫我天誅地滅。只是我出來這麼久,每每念及老父年邁,很是不安,早想回稟姑姑辭京探父,總不成在親戚家住一輩子不成?」竟是去意已決,死活不肯留下。
哲哲無法,只是拿眼看著大玉兒,意思要她出來打圓場。大玉兒暗氣姑姑不會說話,只得勉強擠出笑臉來,抱住海蘭珠一隻臂膀,將臉捱在肩上,親親熱熱地叫聲「姐姐」,說道:「若說想家,我來盛京快十年了,才真是想家呢。每天站在鳳凰樓上,望酸了眼睛也望不到草原的一邊角兒,那才真是淒惶。日盼夜盼,好容易盼得姐姐來了,才略解我思鄉之苦,倒又急著回去。小時候在科爾沁,我們姐妹是怎樣親密,如今大了,倒生分了?難道是我照顧姐姐不周嗎?或是姐姐已經厭倦和我住在一起,不要我這個妹妹了嗎?」說著拿了絹子拭淚。
海蘭珠聽了,不好答應,只得道:「妹妹言重了,我怎麼會不願意和妹妹一起?」
大玉兒見她語氣中已有緩和之意,遂又抱住胳膊緩緩地進言:「可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有什麼法子可以讓我們姐妹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呢?就只除了一條:就是我們一塊兒嫁給大汗。只有這樣,咱們才能姐妹一心,互相照顧,天長地久地在一塊兒。」
海蘭珠仍然搖頭,堅辭不允。大玉兒察言觀色,試探道:「如果是大汗親自提親呢?姐姐莫非也要拒婚麼?」海蘭珠這方不說話了。
大玉兒心知肚明,遂不復多勸,只向哲哲打個眼色。哲哲不知何意,只得先含含糊糊地道:「還是你妹妹會說話,不然你明兒個哭哭啼啼地回科爾沁,我這當姑姑的可怎麼安心?快別再說這要走的話了,好歹在宮裡多陪我兩天,就是你真心體貼姑姑了。」也不好再提詩絹的事,只得和顏悅色打發了海蘭珠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