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芙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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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底是怎麼了?帶走她想做什麼?不是早已對她恨之入骨,恨不得生生世世都不再見她一面,連她的消息都不願意聽,連同她的家人亦一併憎恨嗎?既然如此,為何要大老遠地跑來找她?

  趁現在還來得及時立刻扔下她,然後騎著馬瀟灑離去,當作今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不過是惡夢一場。

  扔下她!丟下她!拋下她!理智不斷地驅策他作出正確的決定,可左臂卻不受大腦控制,自有意識地將她的腰肢緊摟住,不留一絲空隙。

  馬兒似瞭解他的心意,揚蹄狂奔。馬背上的人一個不小心就有摔斷脖子的可能,冥劍淵擁有一身高超的武藝,縱然不小心跌下馬背,對他並不構成任何影響,但對毫無武藝庇身的衣嫿淨則不然,她只消摔下馬背,肯定非死即傷,可她不在乎。她的眼瞳自他出現後就不曾移開過,始終定定地看著他;她的雙臂並未緊緊摟著他的腰桿,而是輕輕抵著他堅實的胸膛,將生死交託於他的左臂上。

  他若要她生,她就生;要她死,她就死。端賴他決定。

  冷峻的臉龐比記憶中清瘦許多,那雙黑得發亮、炯炯有神的眼瞳如今寫滿怨懟,唇角失去了笑容。今日的他是她舊日造成的果,一切都是她的錯,責無旁貸。

  她的心因她所造的果而用力撕扯著,流淌著鮮血。

  一聲聲響雷驚心動魄,劃過天際的閃電則教她看見了他呈現不自然慘白的臉,他的唇角抿成一直線,似乎正隱忍著莫大的痛楚。

  他怎麼了?見到她真讓他如此難以忍受嗎?既然如此,為何要來?縱然心底滿腹疑問,她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他們已分離太久、太久。

  天際再次閃過一道白光,衣嫿淨發現他的胸膛突地顫動了下,接著,鮮血緩緩由他的唇角流下,她瞪著那觸目驚心的鮮血,無法說服自己相信所見的畫面。

  「你……受傷了?」她的聲音支離破碎,本以為淚水早已哭盡,可一見到他唇角的血,雙眼便感到一陣酸楚,此時方明白,原來她的淚尚未為他流盡。

  冥劍淵冷冷一笑,沒把吐血一事放在心上,雙眸直視前方,繼續專心地趕著路。

  「很疼嗎?」雪白小手無法克制地抖顫著,輕柔地為他拭血。

  「疼?早在十二年前,我就不曉得什麼是疼了。」他自嘲一笑,將她的手拍開,不許她碰觸。

  是她將他傷得遍體鱗傷;是她使他嘗盡世間所有苦楚;是她讓他明瞭一顆心不斷遭人挖刨、深刺會有多痛;是她教他日日夜夜置身於無間煉獄,遭烈焰狂焚。

  他恨她,恨到每想她一次,就加深一分恨意,長年累積下來的恨意已堆疊到比山高、與天齊。

  他的話刺痛了她,教她肩頭一縮,無從反駁起。

  「怎麼?覺得事實難堪?難以接受?」他諷刺她敢做不敢當。她以為躲在「菩提寺」就可以將前塵往事一筆勾消嗎?世間豈有這麼便宜的事!

  他總算明瞭自己為何會在身中劇毒後,還不顧性命地策馬狂奔到「菩提寺」來抓她了,原來是要她為過去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在她負了他、欺騙了他之後,豈能任她逍遙地躲在廟宇,只對外說懺悔就能了事?這些年來她付出的代價還不夠清償她的罪,還不夠!

  所以,他抓走她就是要她付出代價,他要她知道當他不好過時,她也甭想好過!他的心因興起的報復念頭而好過許多,嘴角揚起一抹殘酷的笑容。

  「別表現出一臉難受的模樣,你不是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嗎?知道嗎?看見你虛偽的傷心表情,便教我打從心裡感到噁心!」她傷他一分,他便還她十分、百分。過去是他太傻、太過仁慈,才會由著她躲在「菩提寺」,現在可不!他要將她揪到陽光下,要她清楚聽見世人是如何非議她!

  「我並沒有讓你倒盡胃口的意思。」明明被他的話刺傷,可不想他再感到噁心、難以入目,她刻意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模樣,不流露出半點傷心。

  天知道受到傷害的人不僅只他一人,她同樣遍體鱗傷,同樣鮮血淋漓,他真以為與世隔絕的她,心靈上能獲得平靜?他真以為她是心甘情願地待在「菩提寺」?

  她活著,一直都比死亡要痛苦百倍!千倍!萬倍!

  但心裡的苦無處可訴、無人可說,只能一遍遍地含淚嚥下,就算嚥不下,也得和著血強硬吞下。

  她痛不欲生,他可知道?

  「是嗎?」冥劍淵仰頭大笑,壓根兒就不信她。猛地,心口又是一陣翻攪,一口溫熱的鮮血再次沿著嘴角淌下。

  「你怎麼了?」看著他不斷吐血,使她心痛如絞,可怕會惹得他不高興,唯有克制著不再抬手為他拭去唇角那抹刺痛她心扉的紅。

  鮮血雖是沿著他的嘴角淌下,隱沒在他的衣襟,卻彷彿流進她的心,用力劃下一道道血痕般。

  為何他會一直吐血?是誰傷了他?他的傷究竟有多重?

  「告訴你一個會使你開心的好消息。」冥劍淵揚起一記輕鬆瀟灑的笑容。

  好消息?什麼好消息?

  「你的惡夢即將解除了。」

  「什麼意思?」她不懂。

  「我就要死了。」他說得滿不在乎,彷彿是生是死他並未放在心上。

  「什麼」他的話教她晴天霹靂!這不是真的!他怎麼會死?他不過是傷得重了點而已,從前他也受過極嚴重的傷,但他挺過來了,她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他絕不會死的!不會!

  「你是開心到聽不清?還是佯裝不懂?沒關係,我可以再說一遍。我死了,你便解脫了。」他的口吻充滿譏嘲。

  「你不會死的……」她的語氣無比虛弱,不知是要說服他抑或是說服自己。

  「別假惺惺,你不一直都希望我死嗎?」他當她在裝模作樣。

  「不!我從來都不曾希望你死去!」如果他們兩人之中必須有一個人死去,她希望那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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