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現在的工作嗎?」
「談不上喜不喜歡。」
「那生活呢?」
「還好。」
「你平常除了工作還做些什麼?」
「哼。」他以冷哼代替回答。
好難進行的對話,這樣交談下去,永遠也無法瞭解彼此,她害怕這樣的溝通方式。
設海薔閉了閉眸,深呼吸。
還是開門見山吧!
下定決心後,她睜開明亮的眼。「衛襄,你是不是恨我?」
衛襄震動一下,沒料到她問得如此直率。
「為什麼恨我?」她輕輕地問。
他不可思議地瞇起眼,香煙在指間灼燙。
為什麼?這還用問嗎?
她卻彷彿真的不能理解,盈盈走向他,在他面前落定,眼眸是兩潭漫著哀傷的秋水。
「樊亞說你為了報復殷家,把相思派到他身邊當商業間諜,為什麼你要那麼做?我們當年是平和分手,不是嗎?」
平和分手?!她把那樣驚天動地的爭吵視為平和?
是她太不痛不癢,還是他太大驚小怪?
衛襄在煙灰缸裡重重捻熄煙,心上凝結一層冰。「你真的認為我們當年是平和分手?」他澀澀地問。
「難道不是嗎?」她迷惑的神情顯得好無辜。
太無辜了,教他懷疑真假。
意味深長的視線在她臉上雕琢,殷樊亞之前警告他的話語驀地在腦海浮現——
「殷樊亞說你失去部分記憶,是真的嗎?」
「是嗎?」她一愣,好似很意外。「樊亞那麼說?」
「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我……應該不會吧。」殷海薔莫名其妙。「如果我真的失去記憶,樊亞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也就是說,你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失憶的跡象?」
她搖頭。
這究竟怎麼回事?殷樊亞故意作弄他嗎?衛襄深思,眼色陰晴不定。
片刻,他站起身,拿起窗台上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文件,遞給她。
「簽協議吧!」
她怔怔地接過文件。「什麼協議?」
「殷樊亞需要錢,我需要女人。」他解釋得很簡潔。
錢跟女人?
殷海薔臉色頓時刷白。他在電話裡說過要跟她談交易,該不會……他該不會是要她拿自己的身體做抵押,交換樊亞需要的資金吧?
「你……衛襄,你在開玩笑吧?你、你不可能是想要……」震驚,是她唯一能說出口的語言。
「有什麼不對嗎?我現在有錢了,工作穩定,我養得起女人,何況以我現在的年紀,也差不多是該考慮結婚的時候了。」
結婚?!
殷海薔一嗆,胸海劇烈翻騰。「可是、可是我不能!我們離過婚,有過一次失敗的教訓,我們不可能——」
「你在想什麼?」他冷冽地打斷她,眼潭凍成北極冰海。「你該不會以為我想要你吧?別傻了!」
她怔住,呼吸破碎。
他不想要她?那他……要什麼?
「你說的交易,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要你當紅娘,介紹我一個像你這樣的豪門千金,她除了家裡有權有勢之外,還要夠聰明、有格調,我討厭沒有腦袋的女人,也不能長得太醜,我相信台灣的美女千金應該不會太少吧?」
嘲諷的語氣,聽得她耳膜發麻,心發慌。「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很簡單,因為我要打進台灣的上流社會。我需要岳家有足夠的人脈替我擴展事業,也需要一個擁有高貴血統的妻子來替我生育下一代。」
「你!」殷海薔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男人,他面無表情,言語比冰風暴還殘酷。
他想要的不是她,他只想侮辱她!
她全身僵硬,腦子熱呼呼地融成一團,思緒凌亂,胸口竄流一道火山熔岩。「你要的不是妻子,是商品,你以為台灣的女人會欣賞你這種大男人主義的思想嗎?」
「會不會欣賞,要看你這個紅娘的功力了,你們女人不是最有本事把黑的說成白的嗎?」他冷笑。
她氣得牙關發顫。「衛襄,你別太過分了,我不做這種助紂為虐的事,你要女人,就拿出真心去追求,不要用這種到商場買貨挑貨的方式!」
「你剛不是也說過了?我工作很忙,哪有多餘的時間追求女人?」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
「那殷樊亞的問題,是不是你的問題呢?」他淡淡地彎唇。
她愕然。
「為了你最親愛的堂弟,你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嗎?我又不是要你奉獻自己,只是想請你幫我介紹一個好對象,你就當撮合一段姻緣,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
一般人不也會替自己的單身朋友安排相親約會嗎?她又何必如此排斥?
殷海薔心神不定,她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憤怒。
「而且,如果有我中意的女人,我也會花心思的,看你是要我送花還是聽音樂會,只要記住一個原則,你擬定的作戰計劃,最好讓我以最少的成本達到最大的效益。」他涼涼地聲明。
成本?效益?
他還真的把追求一個女人當成到市場買菜?
殷海薔輕輕咬唇。「那愛呢?」她挑釁地問。「你應該知道,婚姻最重要的基礎是愛情吧?」
「別告訴我你信那一套鬼話。」衛襄譏誚地掀唇。
「我當然信!」她瞪他。「婚姻裡不能沒有愛情。」
「是嗎?」他冷哼,嘴角噙的嘲諷如刀,深深地刻進血肉裡。「那你告訴我,我們倆從前那段以愛情為基礎的婚姻,又怎麼會失敗?」
她啞然無語。
*** *** ***
他是她的「一期一會」。
一期一會,這是來自日本茶道的觀念。
每一杯茶,都是舉世無雙,每一個人,也獨一無二。
一生,就這一次最美的相會,錯過的因緣,或許永遠不會重現,曾經談過的那場戀愛,也不會再重來。
她曾深深地愛過他,她想,就算以後再讓她談幾次戀愛,都不會像初戀時那般瘋狂了。
她永遠不會再是那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女孩,愛著一個彆扭的陰沈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