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仙童,你不尋寶珠了嗎?別忘了你是為何而來,你在此地耽擱太久了,他們會越來越依賴你,到最後連你自己也不想離開。」
「天冬,蔓生,葉有刺,春生籐蔓,大而釵股,高至丈餘,葉如茴香……清肺生津,養陰潤燥,用於腸燥痰黏,清咳口渴……」
「你別太留戀凡間,你曾應允要帶我返回天庭,我沒見過天上景致,聽說那兒繁花如錦,仙樂飄飄,神獸靈禽大放祥光,我一定要去瞧瞧。」
「玉柏,生石上,如松,高五、六寸,紫花,用莖葉,祛風活血舒筋通絡,散瘀……小鶴,別鬧了,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才怪,你根本想留下,為了屋裡那個凡人,你為她心軟,捨不得離開她。」
紫竹在心裡念著,萊服子,味辛、甘,消除脹氣,積滯瀉利……「我原本就是心軟的人,你不是不知情。」
「哼!軟心腸也要用對地方,你這次真的讓我看不下去,以往我太容忍你了……」
聞言,他暗笑,明明是他養的鶴兒,卻比主人氣焰更高,換成人來說,便是惡奴欺主。
「還笑,還笑,你當真不把我當一回事是不是?想跟個凡人雙宿雙飛,你犯戒了,該受天條懲罰,我看到你一大清早從她房門走出來。」
閨譽已損,紫竹腦海中忽地浮出這句話。「我對她沒有非分之想……」
「騙誰呀!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互生情意,要是沒發生什麼,說出去也沒人相信,方圓十里內的村民都當你們是一對夫唱婦隨的夫妻。」
「他們誤會了。」天大的誤解呀!
「但你解釋過嗎?」
「我……」他是想解釋,但沒人肯聽。
也許他本意也不想向人說明吧!朦朦矓矓分不清真假,拖得一時是一時,忘了自身是誰。
「紫竹哥,喝茶。」
一杯冒著白煙的熱茶送到眼前,他順手接下。
「不用這麼麻煩,一杯泉水也飲得甘甜。」凡事簡便為主。
「不麻煩,沒什麼好茶葉,幾片青草而已。」她不說刻意去尋來,只為解他喉乾。
清涼的口感一入喉,他頓感神清氣爽。「嗯,你學得很快,我教過一遍你就記牢了。」
果然生津,茶水在口裡泛出清香,別有一番風味,一點澀味很快地被回甘蓋住,略帶醒腦的涼味,一飲入胃緩腸和。
是個好學生,一學就上手,日後不愁無一技在手,自救救人皆可。
「先生教得好,學生魯鈍,只學到皮毛。」風悲畫故作打躬作揖,一副求學若渴的模樣。
他一瞧她這副樣子,忍不住也笑了。「淘氣呀!畫兒,你打哪學來的怪模怪樣,一點也不像嬌俏可人的你。」
「你覺得我美?」她笑得星眸生輝,細白柔荑不自覺往他臂上搭放。
「你認為自己不美嗎?」紫竹看著落在臂膀上的柔嫩小手,他知道自己又要歎息了。
見慣了天仙美色,風悲畫確實不如天上仙女的淡掃蛾眉,但她有著嬌艷出塵的寧靜美,近看如畫,遠看似湖,清清淡淡十分宜人。
以往的環境局限了她活潑的性子,年僅十五歲是該滿佈歡笑和無憂,若非走進煙柳之地,她笑起來的嬌柔模樣一定更動人,彷彿春花初綻。
她噘起嘴,不滿地搖著他的手。「你從沒說我好看,只說元寶心美。」
不是嫉妒,而是吃味,容貌出眾的她怎不如燒水的丫頭,他竟未讚美過她。
「好、好、好,你生得真好看,人美、心也美,內外皆慧。」他沒脾性地順著她,由著她鬧他。
「沒誠意。」敷衍。
紫竹只是一逕笑著,等到回過神,驚愕的發現自己不只輕撫她垂鬢髮絲,還順勢一擁纖細腰身,霎時墨眸多了複雜淡笑。
他該順心而為呢?還是推開她?
猶豫了片刻,他並未收回引人非議的行徑,即使此刻有旁人走過也不會訝異,反正在外人眼中,他們本是一對的。
「對了,我們打算在清水村定居嗎?」雖然離城鎮遠了些,但不失幽靜,村民十分純樸。
他不甚其解的問道:「為何有此一說,有人說了什麼閒言閒語嗎?」
一向對事不在意的紫竹神情為之一肅,對她的保護之心可見一斑,流言對他不痛不癢,但以千夕王朝重女德的保守民風而言,女子閨譽一旦受損,其嚴重性足以令其喪命。
「咦,你在緊張什麼?瞧你臉色都發紫了。」噗哧一笑,她掩唇斜睇。
「我……呃,你喜歡清水村嗎?」他微帶尷色,笑得極僵。
她側著頭想了一下。「還不錯,村長夫人說若我們考慮長住,村民們要幫我們整修房舍,免得入秋的風大,掀了屋頂。」
其實住哪兒她都無所謂,只要能跟所愛的人在一起,粗茶淡飯、破屋草寮都行,她不是不能吃苦,就怕找不到同甘共苦的那個人。
離開織女坊後,她鮮少思及撫育的娘親風嬤嬤,自從口無虛言的紫竹直言斷定風嬤嬤並非她娘親,她心態上立即有極大的轉變,既矛盾又疑惑老鴨若非生下她的娘,那她親生的娘又在哪裡,為何狠得下心不要她?
「你不想去別的地方嗎?譬如看看大漢的風光,或是江南一帶的山光水色。」他很想帶她遊歷他走過的美景,給她不一樣的感受。
她頓時嬌羞地低下頭。「你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不離不棄。」
一說完,她羞紅臉跑開,露骨的言語已透露她非君莫屬的情意,讓怔忡不已的紫竹愕色滿面,笑意轉為苦澀,如此深濃的情他如何還得起?
「羞羞羞,紫竹愛畫兒,羞羞羞,畫兒愛紫竹,你們羞羞臉,我元寶看了笑呵呵……」
傻氣十足的元寶摘著花兒吟著歌,繞著仙鶴轉圈圈,手舞足蹈地邊跑邊跳,笑呵呵地做出鳥兒飛翔的姿態,好幾回差點跑得太快而絆倒。
不過向來以冷眼睨人的白鶴倒是對她另眼相待,每回她後腳踩前腳,兩腳打結,它便以羽翅一揚,將快跌倒的她扇得穩穩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