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那抹纖荏的嬌軀站了起來,馬蒼潤糾結的眉心紓解不到幾秒鐘,便察覺她的意圖不良。
他幾乎是反射性的衝下車,冒著加劇的雨勢,從身後緊緊扣住正要走向路中央的人兒的手臂,折回路旁。
「你這女人,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馬蒼潤怒不可遏的吼她。
如果他丟下她之後一走了之,若她真的發生不幸,他是不是就成了罪人?思及此,他更是惱火。
梓薰的雙眼空洞無神的直視前方,對他氣急敗壞的怒斥,沒有丁點反應。
「麥梓薰,聽到我說話沒有?」他握住她的肩頭,火冒三丈。
雨水流進她的眼睛,她才木然的眨動了下眼皮,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抬頭看他,眼裡映著他俊挺的臉孔,卻沒有任何知覺。
馬蒼潤睨著她失魂的模樣,指責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因為他被那份強烈的不捨與憐惜,深深震撼住。
他嚥下喉頭的乾澀,拂去刺痛雙眼的雨水,忽略不了胸臆間翻騰的複雜情感。
他皺著眉頭,內心掙扎。
他大可像以前一樣,對沒興趣的女人冷漠以待,無論她們怎麼乞求討好,他從不曾心軟。
可是眼前的女人,卻讓他破了例──目前的情況,他也無法拋下她不管。
馬蒼潤無聲的低咒,總之,先將她安頓好,其他的只能等她情緒穩定之後再說了。
當看見淋成落湯雞的一男一女時,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旅館經理,也難掩詫異之情。「三少爺……」
馬蒼潤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稱謂,雖然他懷裡的女人壓根已經呈現半昏迷狀態,但凡事還是小心為上。「沒事,你忙你的。」
「真的不需要幫忙?」經理確認道。
沉吟須臾,他改口吩咐:「幫我準備一間房間,還有一套她能穿的衣服,找個女員工送過去。」
「是。」經理答道。
見經理還沒有要離開去做事的意思,他於是問:「還有事?」
「這位小姐已有婚約在身,三少爺似乎和她走得太近,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經理語重心長的以長輩身份提點。
馬蒼潤黑眸低斂,沒有搭腔,卻彷彿被道中心事,心跳瞬間快了一拍。
「您向來很有分寸,應該不會做出讓總裁擔心的事。」經理再度強調。
「嗯……」馬蒼潤若有似無的虛應一聲,然後轉身搭乘專屬電梯上樓,不想再繼續深談。
經理站在電梯前,面露擔憂。「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回到他的私人套房後,馬蒼潤衝過熱水澡,站在陽台上,難得點起了煙,吞雲吐霧了起來。
他不記得上一次像這樣藉由攝取尼古丁,達到鬆弛神經的效果,是多久以前、又是為了什麼了。
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為了女人。
女人……馬蒼潤攏緊濃眉,不久前發生的事在他腦海中縈繞,揮之不去。
一旦想起這件事,他就滿腔怒火,忿忿地捻熄煙蒂,來到位於他套房斜對面的客房。
被派來替梓薰更換衣物的女服務生看到他,顯得十分訝異,心頭小鹿亂撞。
「處理好了嗎?」馬蒼潤漠著俊顏,語氣像是千年寒冰,冷得嚇人。
「呃?嗯……是!」年輕的女服務生被他嚴厲的神情駭住,所有綺想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愕然和惶恐。
在他森冷的目光下,女服務生低著頭匆匆告退。
馬蒼潤佇立在床畔,居高臨下的凝視床鋪上擰著秀致五官的人兒,神情凝重。
今晚,從見到她起,他眉間的結從沒解開過。
他在幹什麼?他應該利用她最脆弱的時候,陪在她身邊,多給予一點關懷,讓她坦承對他動心,然後拿回她該付的十五萬,結束當初由他訂下的遊戲。
「為什麼要阻止我……」
驀地,一道飽含痛苦的虛弱嗓音,幽幽響起。
馬蒼潤收斂心神,低頭看見她淚流滿面、了無生氣的模樣,才剛調適好的心態又被打亂。
「哼!原來你還滿清醒的嘛!」他沒有正面回答。「我還以為你醉得不小心走錯方向了。」
「那是我唯一的去路……」梓薰慘白著臉,喃喃自語。
那細如蚊蚋的音量,馬蒼潤還是聽見了。「等你把欠我的錢還清了,想怎麼樣都隨便你!」
結果,他還是透露出真實的感受,衝著她發火。
梓薰的雙眼像沒有鎖緊的水龍頭,不斷滲出淚水,枕頭濕了一片。
「哭哭哭,除了哭,你還會什麼?!」馬蒼潤暴躁的斥責,黑眸有火苗跳動。
「我什麼都不會……」梓薰哽咽的微弱聲音,充滿自我嫌惡。
雖然他也這麼認為,但她沒志氣的坦承,讓馬蒼潤怒火更熾。他瞪住她因哭泣而發顫的身軀,眸光深沉。
「我什麼都沒有了……」梓薰情緒崩潰,比起怨怪其他人的無情,她更痛恨自己的無能。
「可不可以不要哭了?!」馬蒼潤耙梳著半干的發,竟有種束手無策的無奈。
她仍是淚流不止,似要把長久以來壓抑的眼淚,全數宣洩。
「我叫你不要哭了!」他的耐性被她的淚水耗損殆盡,她的啜泣聲擾得他心煩不已,失去了該有的冷靜與理智。「閉嘴!」
下一秒,他俯身攫獲她的唇,成功消滅令人不快的細碎聲響。
柔軟的嬌唇和著淚液的鹹澀,在他口中化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妙滋味,或許是長期身處在充滿咖啡香的環境中,以致於她身上隱約散發著淡淡的咖啡香氣,誘他深嘗。
梓薰抽痛的腦袋一片空白,直到快要呼吸不上來,她才真切感覺到唇瓣傳來的熱度與重量,正一點一滴、徐緩的擴散蔓延,為她死寂的心注入一絲絲暖意,洶湧的淚頓時凝結在眼眶。
她沒有抗拒,反而貪婪的渴望更多,用他的吻證明她的心街在躍動。
他的氣息挾雜著煙草的味道,佔據她的感官,也稍稍喚醒她麻痺的神經。
察覺到她已停止哭泣,馬蒼潤才自她柔馥的芳唇中抽離,他垂眸,對上她猶蓄著淚的迷濛雙瞳,深濃的眼神覆上一層難解的複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