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可以挑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到橋的另一端打探、打探。
嘓、嘓!
苗千月怔了怔,水眸陡地瞠亮地感覺某種小動物在裙擺下躍動。
無由地,腳底竄起一股冷意,苗千月抿著唇,視線戰戰兢兢地往裙擺下方打量時,顯些沒驚呼出聲。
許是屋子臨水邊,所以出現了蝦蟆。
這有著黃綠體色的蝦蟆似是感覺到差麗姑娘的打量,轉著黑溜溜的眼,竟熱情地撲向她打了聲招呼:「嘓、嘓!」
「不要!」可憐苗千月這喜研蠱、親蟲,不怕蠍、不怕蛇的大膽姑娘竟怕這詭異的小東西。
見它蹦跳向前,苗千月嚇得弄倒了屋子裡一盞盞的高腳燈燭,弄傷了手臂柔嫩的肌膚。
「走開、別再過來了!」她嚷著,不斷移動著俏臀往後退著,心裡則慶幸厲炎這簡陋、冷清的屋子夠大。
屋裡除了白紗帳外,沒有多餘的家俱與奢華的裝飾,因此足以讓她多了逃開這詭異小東西的空間。
天知道,不懂人話的蝦蟆心裡想什麼,苗千月愈躲,它便愈是往她的方向撲跳而去。
她一個尖叫,激動揮舞的手不自覺打到了什麼,倏地,耳畔傳來重物移動的聲音。
原來她在無意間啟動的機關,開啟了一道石門——
眸光詫異地落在眼前深邃不知通往何處的甬道,苗千月心裡漲著股莫名的躁動。
忘了蝦蟆在身後緊追不捨,苗千月此刻的心緒全然落在這新發現之上。
或許她可以不用走出屋子,就可以通到橋的另一端打探狀況。
苗千月細細暗忖著,眼角卻因為發現擱在甬道口牆上的物體,呆若木雞地怔杵在原地。
牆上的方格立著一座靈位及一個看來泛舊卻保存良好的布娃娃,方格下的石牆上則刻著密密麻麻的字。
苗千月好奇地貼近一瞧,瞬間,雙腿一軟,無形中似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她拉扯跪倒在石牆前。
那深雋入牆的字刻了滿滿半面牆,牆上的字,正是厲家亡魂的名字與出生時辰。
而留在最末行的一個名字,狠狠刺痛了她的雙眼。
假如以遇害當年算起,小姑娘竟只有——八歲。
「厲滌,八歲……」
身體微微顫抖,苗千月咬著唇、閉上眼,這一刻才真正接受妹妹苗千容的殘佞。
她記得,當年在山徑揀到布娃娃時,她便覺得帶著微笑的布娃娃,模樣討喜極了。
最後她把布娃娃還給厲炎,他當時所流露出的愛憐神情,她更加確定自己的推斷無誤,這布娃娃屬於厲家某一個人的……
但她從沒想過,布娃娃的主人竟然只有八歲。
看著眼前讓人沉重悲痛的情景,苗千月心底竟對厲炎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異樣感覺。
雖然仇已報,但在他冷然無情的外表下強壓著多少不欲人知的痛楚?
剎那間,心裡一股莫名的衝動撼動了她的決定。
苗千月顫顫巍巍起身,五味雜陳地對著靈位屈身一拜:「厲家祖先在上,請讓千月代亡妹犯下的罪孽做補償……」
他們之間果然難逃宿命的牽扯,而她要怎麼做,才能填補厲炎已傷痕纍纍的心?
*** *** ***
午後突如其來造訪的人,打亂了苗千月的思緒,看著被踹開已半毀的門扉,她一眼便認出來者是誰。
「人來就算了,何必這麼大張旗鼓?」她微微一愣,力持鎮定冷冷地勾唇問。
喀尚日大刺刺地破門而入,一看見她,立刻語帶嘲弄地尖銳開口:「終於見到巫醫家族百年來唯一的女傳人了。」
苗千月冷冷瞥了他一眼,為他夥同厲炎滅努拉苗寨的行為感到鄙夷與不齒:「沒想到努拉苗寨會出你這樣冷血無情的人。」
「我不過是替世人徹底剷除那一個充滿妖邪之術的地方。」他聳肩,並不以為自己有犯下人神共憤的罪行。
她深惡痛絕地搖了搖頭,不願對他的惡名昭彰多做評論。
「唔!不用以這麼冷淡的態度對我,好說歹說咱們可以算是同一個村子裡的人。」
多嗆鼻的煙硝味!喀尚日擰了擰眉,滿不在乎地耍無賴。
「你想說什麼不妨開門見山講明,我不同你這種人打交道。」
喀尚日難以置信地揚眉,喉間滾出笑意:「哈!好大的口氣,才同炎鬼耳鬢廝磨過幾回,就著了他的道與他同聲同氣了?」
若早些時候,她或許會被他無禮的語調給激怒,但這一刻,她卻為厲炎的處境深感悲哀,更為自己的未來感到彷徨。
為了復仇,厲炎與這樣的人一起狼狽為奸,還能保有良知與本性嗎?
見她冷冷地抿唇不語,喀尚日明目張膽地打量著她,淡淡掀唇:「我終是明白炎鬼為你心神迷惘,堅持要將你留下的原因了。」
眼前純淨清雅的女子清靈、不染塵世,水般的眸有著一般女子所沒有的堅毅與柔美。
「你到底想說什麼?」憤恨地看著他,苗千月已失去與他「寒暄」的耐性。
包容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喀尚日冷哼了聲才道:「我要你交出巫醫及黑巫醫家族百年來的施、解蠱藥譜。」
「我身上沒有施、解蠱的藥譜。」瞬也不瞬地瞪著喀尚日漸鐵青的臉,苗千月照實開口。
喀尚日陰狠的目光落在苗千月臉上,神情雖沉靜卻比厲炎更殘佞、冷血。「不可能!」
「在你燒了努拉苗寨那一刻起你就該想到這一點。」
代表著苗家百年施、解蠱之法的藥譜的確毀在一把火之下。
而燒掉藥譜的卻是努拉苗寨巫醫,也就是苗千月的爹。
由於苗千月博學強記及對藥、蠱的天賦,就是苗巫醫把黑巫醫家族百年來的施、解蠱之法傳給苗千月,而不傳給長子的原因。
正確定女兒已將施、解蠱之法深刻烙在腦中後,他才狠心將那足以讓人喪魂失志的藥譜給燒燬。
「我當然知道,所以請你把藥譜默出來!」喀尚日霍地扣住她雪嫩的下顎,嗓音邪惡地從微啟的薄唇中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