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蝶的毒,他至多撐不過三個時辰,毒一旦進入血液裡,在血中滋長的蠱蟲會散發出一種獨特的香味,所以就算他毒發而亡,野獸也不敢靠近他的屍首。
若是如此,為何沒發現他的屍首?
又或者他被人救走了……?
千百萬個可能在苗千月腦海中掠過,苗千月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將他從記憶中抹去。
他模糊的身影與悲傷的眼睛就像她劃在他臉上的傷口一樣,就算傷口癒合,留在上頭的疤痕卻無法抹除那曾發生過的一切。
「千月,你回來了?」
雪蝶兒正杵在苗家的高腳樓探著,一瞧見苗千月冷凝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便朝她露出盈盈的笑。
「這麼早?」淡揚起眼眉,她唇邊懸著淡雅的微笑。
在寨裡,她有兩個好姐妹,一個擅做蘆笙的桐普晴,另一個則是身上有只神奇守護蝶的雪蝶兒。
她們都是典型的苗寨姑娘,活潑、熱情又坦率,與她沉靜的性子有十分大的不同。
「阿循哥過沒多久就要離開苗寨了,總不能霸著苗大哥的衣褲不還。」雪蝶兒羞羞地瞅著她,那雙水般的艷眸又帶著點愉悅、帶著點頑皮。
巫循要離開苗寨的事她先前已聽雪蝶兒提過。
只是一瞧見雪蝶兒一提起她的阿循哥就是這模樣,苗千月抿了抿唇,心頭那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更深了。
「喏!我把同苗大哥借的衣褲洗得乾乾淨淨,也燙得直挺挺了……」雪蝶兒斂下笑容,側著臉好奇地打量著好友鬱鬱寡歡的模樣。「千月,你怎麼了?」
苗千月深深呼息,勉強穩住內心浮亂的思緒。「沒、沒事,只是有點累。」
「身體不舒服嗎?」她伸手探了探苗千月的額,心裡有些愧疚。
她只隱隱知道,苗千月自「跳月祭」後,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而這些日子以來她的心裡只有她的阿循哥一個人,所以不自覺忽略了身邊的好姐妹。
「我真的沒事。」苗千月沒好氣地輕掀嘴角,語氣柔軟而堅定。
雪蝶兒如泓的眸光瞅著她好久,好半晌才又道:「不過還是得同你說,這段期間你暫時別一個人上山了。」
「呵!我大哥同你說了。」她輕笑著,發現關心自己的人可真不少。
「是呀!苗大哥說勸不動你,只得派我這只美麗的雪蝶兒來說服你呀!」
苗千月嗔了她一眼,雪容揚起了靜靜一笑:「小心吶!雪蝶兒要成了碎嘴的小蝴蝶,嚇跑了你的阿循哥怎麼辦?」
「噢!壞心千月笑話我!」她佯裝生氣地叉腰嚷著。
瞧著彼此的模樣,兩個人不由自主地笑開了。
那清鈴般的笑聲迴盪在風裡,讓人聽了也禁不住要微勾起唇,跟著笑聲漾開笑容呢!
「唉呀!我不同你玩笑,近日有村民看見喀尚日了,還是小心一點的好。」雪蝶兒提醒著。
「喀尚日?他回來了?」
喀尚日雖屬於黑巫醫一族,由於先祖是輔佐蚩尤的一個大將,於是被賦予掌握施蠱之法的重責大任。
只可惜喀尚日的父親野心太大,除了濫用蠱術外甚至有意奪走巫醫一族手上的解蠱之法,因此被寨老雪嘯天趕出努拉苗寨。
這事發生時,她們的年紀雖然都還小,但聽著長輩們耳提面命地警戒大家別靠近黑巫醫一族之事,印象深刻。
「沒人知道他的目的為何,雖然我爹爹已經派人加強巡邏,但這段期間你還是留在村子裡比較好,別一個人上山了。」
難怪最近這一陣子寨裡傳著喀尚日的肖像畫,提醒著寨民提高警覺。
「放心吧!我會小心。」
「好吧!你自己小心一點,我要走了。」雪蝶兒朝她嫣然一笑,美麗的臉龐因為她的心上人更顯嬌媚。
「快去、快去,要是讓你的阿循哥等太久,我可遭殃。」苗千月眨了眨眼睫,打趣地開口。
「我走、我走,不讓你有機會取笑我!」
雪蝶兒臉蛋倏地酡紅,朝她揮了揮手,輕盈的身形很快便消失在眼際。
耳盼銀鈴流逸的聲響已遠,苗千月看著她,心裡有說不出的欣羨。
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嗎?
若能兩情相悅,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吶!
*** *** ***
那一晚,厲炎死在銀蝶毒之下,屬於他的純善的心被撕裂成碎片,已失去靈魂的軀體狠狠將七情六慾徹底抽離。
往日懦弱愛哭的厲炎已不在,心裡最後一絲柔軟早因為妹妹的死,跟著消失殆盡。
獲得重生的厲炎在恢復武功後追隨著喀尚日,兩人以「蒼海二鬼」的名號在武林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傳聞——
喀尚日為人陰沉恐怖,玩弄人性於股掌間,手段邪異凶狠,人稱「日鬼」。
厲炎個性豪邁、武功高強、詭計多端,個性深不可測,人稱「炎鬼」。
蒼海二鬼,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為爭權、奪利在所不惜,是令正、邪兩派,聞之喪膽,比邪魔歪道更另人發指的惡鬼。
沒人知道他們的目的,只知道連海上惡梟「嘯夜鬼船」也著了蒼海二鬼的道,鬼船上因此死了個來自佛朗機的火長。
喀尚日端坐在一間簡陋的木屋當中,看著朝廷頒下的緝捕令,上面洋洋灑灑地列了滿滿一紙的罪狀,他扯唇露出猙獰一笑。
「咱們的豐功偉業已成為全中原之首了。」
近年來,他們犯案纍纍、臭名遠播,除了朝廷,正、邪兩派也派出了高手欲緝捕他們。
人治不了他們的人、鬼取不了他們的命、天更奈何不了他們的張狂。
為此,憤世嫉俗、嗜血成性的喀尚日心裡有說不出的痛快。
瞥了眼喀尚日陰沉的臉龐在燭火下形成鬼魅般的暗影,厲炎搶過那寫滿罪狀的緝捕令,就著燭火,唇色泛白地看著手中的紙被火吞噬,燃之怠盡。
喀尚日看透他的想法。「燒的不過是張有形的紙,化不掉背負在咱們身上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