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別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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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她不吭聲,路既不是她家的,也不能叫他別走這裡,那就只能沉默了。

  楊嘉璋有些洩氣。纏了她大半年了,她還真是說不理人就不理人,貞節烈女都沒她那麼忠貞。

  凝視她緊繃的小臉,有些苦澀地開口:「他到底哪裡好?你對他這麼死心塌地。」

  梓修嗎?她扳著手指頭一一細數:「他穩重、他聰明、他體貼、他負責、他功課好、他長得帥、他——」

  「停停停!」她還當真數給他聽啊?「你真殘忍。」

  「我不會離開梓修。」她重申。

  「可是你和他在一起不開心,不是嗎?」

  「那是因為——」發現自己被他牽著鼻子走,掉入話題陷阱,她再度閉上嘴巴。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和他在一起要是真的那麼快樂,就不會心事重重,一副壓力大得喘不過氣來的樣子,可見他根本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猜對了吧?你無話可說了。」

  「才不是!梓修很好,就是因為他太好、太優秀了,我才會壓力很大嘛,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單純的小姑娘,完全沒察覺自己正被套話,招供得很激動。

  「喔。不過就是比較會讀書而已嘛,有什麼了不起的?書獃子滿街是。」

  「可是梓修不只會讀書,他很有想法,未來也都規劃好了。梓修說畢業要和我結婚,婚後我待在家裡,然後他當一個稱職的好醫生;梓修覺得婚後不要馬上生孩孩,再等三年會比較好,如果我很寂寞,可以養一隻小狗打發時間,然後等存夠錢——」

  「那你的想法呢?」楊嘉璋打斷她。「從頭到尾,我只聽到梓修說、梓修覺得,明明是你們共同的未來,為什麼都是他在決定?你就這樣讓他牽著鼻子走,什麼都聽他的,什麼都由他掌控?」

  她一窒,答不上話來。

  他的話像根利針,狠狠戳入心口,不是她不想反駁,而是一直以來,那是她極力壓抑逃避,不想面對的痛楚,被他一針見血、赤裸裸地掀開,無處可藏。

  她其實不適應太熱鬧繁榮的都市,她嚮往的是雲林鄉下,那種平凡樸實的生活,爸媽都在,不至於讓她感到陌生環境的無助,她知道她很沒出息,但她就真的不是那塊料啊!

  她也很喜歡小孩,不知道為什麼要等三年,如果可以現在生小孩的話多好?她不讀書也沒關係啊。

  可是她從來都不敢說,在他已規劃好一切的時候。

  「你不覺得這樣很沒尊嚴嗎?把自己搞得像是任他操控的玩偶,我一點都不相信這樣你會快樂。」

  豆大的淚珠無預警地掉下來。她沒尊嚴,她沒尊嚴……在別人眼裡,她已經是連尊嚴都沒有的可憐蟲了嗎?

  「喂,你——」楊嘉璋嚇到了。女人的淚怎麼那麼恐怖啊,像水龍頭一樣,說開就開的!

  「你說話好過分……」

  「對啦,是很過分,但也是事實不是嗎?我只是比較直接而已,不然你為什麼不否認?因為和那種條件比你優上一百倍的人在一起,任誰都會自卑,因為自卑,就會小心翼翼地迎合他、討好他,什麼事都不敢反駁,久而久之,還能有什麼自我?這種日子你不辛苦,我都替你覺得累了。」

  「你還說!」她惱羞成怒地吼他。「就算你這樣說,我還是不會離開梓修。」

  「為什麼?難道就因為他條件好,你捨不得離開?」

  「才不是這樣。我只是喜歡他啊,我又不是因為他條件好才和他在一起,是真的很愛嘛,你把我說得好勢利……」她哽咽,委屈兮兮地低噥,眼淚掉得更洶湧。

  「你哭什麼啦!」他很頭大。「好啦好啦,你說怎樣就怎樣,我不說了行不行?拜託你別再哭了!」

  夏詠絮推開他遞來的面紙,拒絕他的歉意和安慰。

  但是,拒絕得了一次,不見得拒絕得了之後的每一次。

  自從那次脫口洩漏了太多事之後,就像周全的防護被敲出一個大洞,他總是有辦法盧到她鬆口,也因為太清楚她和梓修之間的事,慢慢地,很多事只能跟他說,也只有他懂,他是第一個,直言道出她的心事的人,如果真有誰最懂她的感受,那也只剩他了。

  因為他說:「我知道你對男朋友忠心不貳,我不會再叫你當我的女朋友了啦,單純把我當個談心事的朋友,應該不會怎樣吧?」

  如果只是朋友,如果他不要老是開玩笑叫她離開梓修投向他懷抱,這個人其實不是那麼討厭,於是她接受了這個朋友。

  單單純純的朋友,只是談心事,因為在他面前,她可以很輕鬆、很自在,恣意宣洩情緒,回歸自我,沒有任何的壓力。

  第四章

  又過了一個暑假,她順利升上大四,而關梓修依然很忙,教授器重他,為了幾份將發表的學術資料,常常在研究室待到好晚,還有教授問過他,要替他寫推薦信函,出國深造。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知道他慎重思考了幾天,回絕了。

  他很忙,忙到他們的話題少了、交集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空泛感。他總說,這一切努力,都是為了他們的未來在做準備,但是她此刻的寂寞呢?她的孤單無助呢?他明明看在眼裡,卻從未正視。

  雖然無論他再怎麼忙碌,夜裡總會回到她身邊來,可是有的時候,躺在他懷抱,凝視著入睡後的他,卻覺得,他們的距離好遙遠,他愈是往上爬,她愈是只能仰頭看著他,那天差地遠的距離,她上不去。

  心裡有個黑洞,無邊無際地蔓延,空泛、冰冷,想抓住什麼,卻徒留滿掌空虛,有的時候,她會自我質疑,愛情真的還在嗎?為什麼他們會像陌生人,如此疏離?除了同睡一張床,偶爾做愛,他們的生活、心靈,距離愈來愈遠,她永遠只能仰望著那樣的雲泥之別,無法交集。

  麻痺的心,真的快要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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