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藍蝴蝶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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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她覺得有點醉,不是酒醉,而是掉到幸福的迷離世界中,那兒有一段時間洗擦不掉的往事、一種驀然回首的恍惚,她看到自己還是小女孩的一刻。在光陰的長河裡,有些事情永不可追回,她漸漸愛上了回憶中的那個人,雖然,燕孤行已經死了。

  這天晚上,她站在歌台上,唱著幸福的歌謠,時光好像往回走了。台下的人,在縈迴的歌聲裡,都想起了幸福的往事。

  只有一個人例外,因為他是沒有愛的,也沒回憶。他坐在最後排,頭戴一頂黑色圓禮帽,身穿黑色禮服,襟上別著一朵新鮮的紅玫瑰,帽簷下面一雙陰鬱的眼睛盯著藍月兒看。

  6

  燕孤行在河畔看到一艘漂亮的天鵝船,船上靜靜的,只有幾個水手在甲板上聊天。誰說樂城的太陽水不沉落?星星已經露臉。他吃過自己帶著的饅頭,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碎屑,把賣剩的一個八音盒放在口袋裡,收起的小貨攤掛在肩頭,走在回旅館去的路上。

  經過主街時,一列馬車隆隆在他身邊駛過,朝河畔那邊走去,車上的黑布篷蓋得密密的,他嗅到馬的味道和女人的香水味。

  那個晚上,他躺在「楓葉旅館」那張蟲蛀的床板上,卻睡不著。在下坡道上被蚊子叮咬的那一刻,他好像聽到一把歌聲,那歌聲好熟悉,轉眼卻已消逝。不可能是她,應該是他自己回憶裡的歌聲吧?每次到了一個漂亮的新地方,他會想起她,這麼美好的風景,要是有她在多好?他不知道他和她現在距離有多遠,是天涯?是咫尺卻永不相見?今夜,她在他思念裡縈迴,竟比往日更清晰。

  看到朦朧窗子外面朦朧的晨光,他累癱了,終於睡著。在夢中重又看見在主街上遇到的那輛黑色馬車。他覺得走在前頭的一匹馬兒在他胸膛上踏了一下,他哺哺地呻吟。

  馬車在城裡駛過的時候,藍月兒並沒有拉起窗簾往外望,她仍然回味著那個小丑身上的血,血裡帶著往事的甜香。

  本來她可以一直陶醉在那股甜香之中。然而,到了第二天,她在後台收到一大束紅玫瑰,聞到的卻不是玫瑰香,而是嗆鼻的麝香貓。她想起馬戲團裡那個可憐的鞦韆女郎,女郎必定已經死了。那個叫閻背香的人販子卻在樂城蓋起一間妓院,在那兒,給餵了迷藥的妓女跟野獸關在一起,任人挑選。

  閻背香一連三天送花來,她把那些花全都踏碎,這個十惡不赦的壞蛋在花裡施了妖術,竟以為可以迷惑她。

  她在歌台上看到閻背香,他頭戴黑色圓禮帽,坐在最後排,那雙淫邪的眼睛在她全身上下打量。他竟認不出她來。

  到了第三天晚上,她離開歌廳的時候,閻背香在外面等她。

  他欠欠身,油腔滑調的聲音說:「藍姑娘,請容我告訴你,你的歌聲是這個世界的奇跡,只有天堂的鳥兒可堪比較」

  那把聲音也在對她施妖術。

  她假裝中了他的妖術,動情地看著他,說:「先生,你頂會說話。」

  「那些玫瑰不成敬意」閻背香謅媚地說。

  「哦,原來是你送的,那些花好漂亮」她一副銷魂的樣子。

  「再漂亮的花和姑娘的天香國色相比,都嫌俗氣。」他恭維地說。

  她滿臉潮紅,含笑望著閻背香,好像骨頭都酥軟了。

  「在下閻背香,就住在楓葉街最後一幢房子。」

  「我改天會去拜訪」她身不由己地對他著迷。

  然後,她軟軟的身子爬上在一旁等待的馬車,回頭朝他拋了個媚眼。

  她鑽進車篷的時候,大媽媽問她:「外面那個邪裡邪氣的男人是誰」

  「一個該死的人」她回答說,臉上露出煩厭的神色,抖開一條藍色絲緞手帕,在鼻子前面揚了揚,驅走閻背香身上那股麻香貓的氣味,心裡恨恨道:「容他多活一天」

  閻背香看著馬車駛離,他拉拉帽簷,轉過身子踱步回他楓葉街的妓院去。他從沒試過用三天那麼長的時間來迷惑一個女人,還大手筆送她花呢。但她是值得的,他一輩子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她簡直是魔鬼造的。

  「這個小魔鬼,讓她多活一天吧」他哺哺道。

  7

  楓葉街是樂城著名的紅燈區,有成打的妓院,五家在左邊,六家在右邊,閻背香那家叫「樂土」的妓院兼住家就在盡頭,門外有兩隻巨大的黑狐狸把守。它們一雌一雄,雌的那只有一雙媚眼,能嗅到進來的客人身上荷囊是否飽滿;雄的那隻眼神兇猛,擋住想進來搗亂的邪魔和尋仇的冤魂。

  推開那道樓花金色大門的時候,門口兩座獅身女人臉的鍍金雕像嘴裡吐出火焰,歡迎閣下來到人間樂土。在「樂土」的中央有一座旋轉木馬,吃了迷藥的妓女坐在無精打采的獅子、老虎、野豹和馬兒身上,擺出誘惑而大膽的姿勢,玩弄著情慾的遊戲。

  閻背香就住在頂層的房間裡,那兒有個陽台,可以看到下面的一切。這一刻,他正耐心等著他的小魔鬼上鉤。他知道還有一點時間,所以留在書房裡看書。這兒的藏書比得上最博學多聞的學者,閻背香什麼書都看:歷史、傳記、哲學、文學、詩歌、淫書、妖術、魔道,統統不拘一格。他對知識的貪婪絕對不下於他對金錢和欲樂的貪婪。

  時候差不多了,他把正在看的一本書放下,那一頁提到一種不是人也不是鬼的恐怖生物一吸血鬼。

  「今天晚上,我就是吸血鬼廠」他淫笑,離開書房,回到他那個有錦緞華蓋大床、床上鋪了獸皮的房間去。

  他踏進去的時候,發現藍月兒已經在他房裡等著。她身上披著黑斗篷,帽兜下的一張臉暗沉沉的,有一股陰氣。他稍微嚇了一跳,猜不透她是怎樣進來的。

  「是守門的人把我帶到這兒來的」藍月兒告訴閻背香說。她褪下帽兜,露出一張臉,嫵媚的眼睛朝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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