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藍蝴蝶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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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舞台上的燈火亮起,那兩個買他八音盒的雙胞胎首先出場,跳著熱情的舞步,他一徑笑著。其他歌女在台上唱著淒楚的情歌,他臉上還是掛著微笑。

  到藍月兒出場了,他連忙坐直身子。台下的人全都屏息靜氣聽著她唱歌,藍蝴蝶在她頭上飛舞,她看起來像女王。七絃琴為她獨奏,那個彈琴的小子,姿態未免太情深了吧?他心裡想,有點酸酸的。他坐這麼遠,藍月兒不可能看見他,他本來想悄悄朝她揮揮手,又怕打擾了她。他靜靜地坐著,她的眼睛好像有幾次朝他這邊望過來,他看著台上那個美麗的身影,臉上一徑掛著幸福的微笑。

  散場之後,裊裊餘音在歌廳四周維繞。他站起來,匆匆走出去,來到後台的出口處。

  一排由黑色小馬拖著的馬車在那兒等著。歌舞團的人陸續出來,三三兩兩登上馬車離去。他看到那對雙胞胎邊說著悄悄話邊上車。然後,他看到一個女人,矜貴又有氣派,披著毛皮鑲邊的紫紅色斗篷,登上其中一輛馬車時瞥了他一眼。那輛馬車並沒有立刻駛走。

  藍月兒為什麼還不出來?他心裡多麼渴望看到她,緊張得笑容凝在臉上。

  終於,她出來了,身上裹著亮晶晶的藍絲絨斗篷,領口綴著一個漂亮的珍珠扣環,好像早知道他在這兒似的,卻仍然驚訝地朝他送來一瞥,點點頭。

  「你唱得很好。」他說。

  「謝謝你」她臉上沒有他期待的那種反應,看他的神情也有點陌生。

  「我沒事了」他告訴她說,臉上笑容有點震顫。他本來準備了許多話要跟她說,但他遲疑了。

  「那就好」她簡短的回答,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

  他以為她只是累了,想起要送她的禮物,於是,他仍像事前想好那樣,熟練又靈巧地摸了摸自己的一隻耳珠,修地變出一個繫了藍色蝴蝶結的小盒子來,遞給她,帶著微笑說:「送給你。

  」

  她好像對他那小小的魔術毫不驚訝,只是沒料到他會送她禮物。她看著手上的小盒子,沒打開來,似乎沒打算要看看裡面裝些什麼。有一會兒,她什麼都沒說,然後只說:「謝謝你。」

  他好失望,想說的話在口裡消逝。

  她看著他,臉上明顯的小小掙扎,終於說:「很高興再見到你。我要回去了,以後小心保重身體。」

  兩個人之間一陣沉默。他雙手放在身後,發現已經無話可說。她是氣他前一天說謊嗎?還是他們兩個而今才真正像久別重逢的朋友,相見之前以為彼此會有許多話要說,一旦相見,卻只有幾句尋常的話,大家都被過去的回憶蒙騙了,對重逢懷抱著天真的幻想,永不知道時光與現實的欷歔.然而,昨夜的一切,難道是一場夢嗎?

  一匹馬兒輕輕發出一聲嘶鳴,彷彿是在催促她上車。那個彈七絃琴的樂師從後台那扇門出來時,瞥了她一眼,上了另一輛馬車離去。

  「再見了」她說著,緩緩爬上那個披紫紅、色斗篷的女人坐著的那輛馬車,並沒有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那輛小馬車的黑色車篷像一隻大蝙蝠,帶走了她,留下飛揚的塵土。

  一隻灰色小蝙蝠鼓翅飛翔,跟在那只「大蝙蝠」後面,雙雙消失在黑夜裡。

  「走吧」這兩個字苦澀地在他心中迴響著,這夜他身上沒穿小丑服,卻覺得自己比平日更像一個小丑。

  15藍月兒坐在馬車上,在大***身旁,默默無語。好一會兒,她鬆開小盒子上面的蝴蝶結,打開蓋子,看到裝在裡面的是那個玫瑰紅色的藍蝴蝶音樂粉盒,蝴蝶的一雙翅膀在車篷裡的一盞迷濛小油燈下面好像飛了起來。

  她抿著嘴唇,鼻子一陣酸楚的感覺,猝然明白粉盒根本就是燕孤行為她而做的。

  「不要打開來」她告訴自己說。她知道裡面藏著的那首歌是她不能聽的。

  「一旦聽到了,就不自由」她叮囑自己。

  然而,她愈是不敢聽,愈是禁不住把手上的粉盒打開來。像擦亮了一盞神燈似的,回憶的歌倏地流洩而出,那麼輕,卻比巨人震撼。

  「都說了不要聽」她埋怨自已。

  爾後,大媽媽在她身旁說:「以前有一個天使,厭倦了天堂單調的生活,想到幾間去看看。他最捨不得的,是天堂裡的音樂,那些唱歌的小精靈都住在雲朵上。臨走時,他偷走了雲朵上幾個小精靈,匆匆藏在身上的一個小盒子裡,帶到人間。所以,每次當我們打開一個八音盒的時候,都會聽到天堂般的慰藉,不管我們年紀多大了,那一刻還是會覺得自己像個孩子。其實,每次當八音盒打開時,那些音樂小精靈都會跳出來,跳到我們頭髮裡,耳朵旁邊,肩膀上,只是我們看不見罷了」

  藍月兒望著大媽媽,滿懷淒黯的微笑。

  但是,天堂離她已經太遠了。

  剛才,她在歌台上看到燕孤行。她渴望他一整天了。他臉上掛著迷人的淺笑,並不知道她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仍然能夠看見他。她多麼想跟他揮手,然而,轉念之間,她那隻手並未提起來。

  「更多的你,更少的我……」

  她在台上唱著歌,那首她唱著的歌倏忽提醒了她,愛就是要為對方設想,要是她真有那麼愛燕孤行,就應該離開他。他應該去愛一個同類,過著幸福的日子,在彼此懷中逐漸變成老頭子和老太婆,也許下輩子還會在一起。一個夜間要出去吸血的女人,只會害苦他。地獄的門不會通往天堂。

  「要牢記,卻也要遺忘」她對自已叨念著歌詞。直到她在歌台上唱完了最後一首歌,她沒有再望他,可她知道他會在歌廳外面等她。在那兒,她用冷漠牽制住心中的激情。

  「更多的你,更少的我……」在他跟前她心裡一直痛苦地唱著,像對自已念一種緊箍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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