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子……救……」柳恬兒花容失色的掙扎朝蘇少初求救,隨即喉嚨被扣緊到再也吐不出聲來。
週遭一陣驚嘩,眾人只見忽來的華貴公子抓住白衣公子的手,像是威脅般的扼住柳恬兒,連方才保護在白衣公子身邊的武者也都候在一旁嚴禁人靠近!
「爹?!」
亭內的無憂、無愁也怔住,想跑上,收到主子示意眼神的晏平飛,上前攔阻她們。
「老、老闆,這是怎麼回事?」
陪同貴客回到綠竹繚樂的金老闆也只能吃驚的發愣,不解究竟發生何事!
「終於瞭解此刻的自己該好好聽話嗎?」對始終從容沉眸以對的蘇少初,朱毓冷笑睨鎖。
「我在等。」蘇少初平靜道:「等你殺了她來證明二件事。」
「喔。」朱毓凜笑不變,甚有狠態加劇之向,
「一旦你殺了她,你不是我心中的答案,更不是我感情的答案!」
「這一句話,更確定她非死不可!」朱毓收緊指掌的力道,柳恬兒已面色泛紫,氣息如絲,幾近斷魂!「因為她竟然會在你心中佔了如此重的份量!」
「她有多少份量,你內心很清楚,又何須為你狹小的器量找借口。」蘇少初淡淡說著,「她死了,我對你朱毓所有的感情迷惑,都會是你自己斬斷的!」
「感情迷惑?」這句話果真讓他瞳眸一顫,肅殺氣芒一凝。
「你很清楚,我對你不是沒有情感與迷惑,但是只要你再有殘殺的血腥,我會很清楚知道毋須再有迷惑。」
朱毓放開扼住柳恬兒的手,看著她筆直迎視,不見慌亂,只見定然的神采。
「你可以不信,因為連我自己都說服自己要正視,別要我對你證明什麼,因為我無法。」
旁人驚目的看著俊魅高貴的男子,拉白衣少年入懷,雙臂擁緊。
「少初愛弟,你總是特別會欺負本皇子,你很清楚,比起你直接說對我有感情,這種話更能挑動我。」朱毓的聲有著激昂。「只可惜你的話和你的人一樣,非常愛使壞的極盡欺騙之能。」
「難道三皇子不曉得,欺騙你,看你為我急、為我怒、為我妒火中燒,是一件報復的樂趣嗎?」
回以他耳邊低言的,是惡意、是挑釁,又或是更幾近一種糾扯情心的折磨,以情人般的撒嬌傾語,她清楚這些話比起任何回應都更能牽動他,他喜悅也憤怒,因為無法斷定真假。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真的是上天派來對付我的,本皇子對你愛之入骨,恨也切齒,這世上你是唯一讓本皇子感到可怕的,因為你相當清楚如何撩人心緒,玩弄回應。」
「一個禁臠的地位,竟能得三皇子如此高的讚美,怎麼敢當呢!」在他懷中的蘇少初笑起,決定更坦白,「其實少初還有一件最想完成的報復,就是徹底蹂躪你三皇子朱毓的尊嚴!」
第六章
初秋的一早驟來一陣疾雨,午後轉為細雨紛飄,濛濛微雨籠罩縹霞峰。
「雲流閣」內,悠立在琉璃窗前的身影,一身紫裳白雲流紋飾染的衣裙,簡雅挽起的發上,只以二根淺紫琉璃釵穿過,像襯映窗外的空山靈雨般,秀麗中更見一份清逸。
難得的女裝卻不改眉目中那份清睿,此刻背手凝望窗外,像為這雨後蒼茫的巒峰山林而惑,也像神遊遠方虛空中。
「少夫人,您的藥。」侍女端著湯藥進房。
窗前不動的身影傅來輕聲的歎息。
「可否要奴婢先為您放到桌上,涼了些再喝。」
「拿過來給我吧!」
知道若沒見她喝下,侍女是不會退下去的。
眺望窗外覆著清蒙的山林幽景,天際依見幾許陽光透雲,遠方瀑水漫彌,這份水色空靈像撩起記憶過往,不禁然的,她幽幽長吟那曾經的快意——
放一分豪情,馳騁天地,難見穹蒼悠悠。
捨一分柔情,遊戲人間,盡見塵世滄滄。
紅塵浪、歲月流;月無語、話難休。
迢迢江湖,伴一身豪情何在?
煙雨江山,傾一身柔情付誰?
莫道悲歡離合人間白頭。
何不天地邀游,醉飲紅塵千杯酒。
「當身不再由己,心已有牽絆,今朝的我已失,又何見明朝。劍師,這杯紅塵酒,初兒是否該懂得醉了,或者我的心不想醉?」
「心醉令你害怕嗎?」
來人改命侍女將湯藥放下後退下。
「我怕的是,不想醉,卻被逼得非得一醉。」面對已來到身後,撩起她髮絲輕吻的人,她淡斂著雙眸,依然頭也不回的道。
「任何事以逼或可相脅,心卻是難逼的,尤其是心志堅定又難以捉摸的你。」
「真讓人難相信這話是出自玩弄人心、人性的三皇子之口。」蘇少初挑起一邊唇畔淺笑。「記得你向來認為,只要手段對,人心、人性沒一樣不可改變。」
「正因此,才能知道人性好誘,人心卻是最難改變的。」
「人心。」凝望天際的美目轉為沉思的喃言,「世事再多變,又豈贏得了人心之變。」既然人心難變,她與朱毓之間為何走至此?
她究竟算錯了什麼?這幾天來不停迴盪她腦海的自問。
三皇子朱毓向來就是殘忍的冷血者,只對獵物有一時興趣,到手滿足征服欲的玩弄過後,哪怕殺了,也絕對不會見他動任何惻隱之心,更遑論動情。
從小她對他,一直是這樣的印象,因為他該是個無情到毫無人性可言的人……
這樣的人曾經面臨死亡之危時,卻想以命捍衛女兒;這樣的人曾不惜以命相脅與她共滅,只因她對他說沒有真感情;這樣的人為了得到她,所做出的一切已經愈來愈不像她所認定的「三皇子朱毓」!
她,根本無心於他……她該無心於他的……
斂下的雙眸緩緩閉上。
「想些什麼?」在她身後的朱毓雙臂已環上她的腰,擁她站在窗前。
「一顆心會改變的原因是什麼?」
「你的心改變了?」
她沒回應,只是睜開眼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