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文筆此你強太多。」一句話打回去。
龐何抿抿嘴。對,在這師父眼裡,他什麼都不如人,又壞又倔,偏偏他龐何性子壞歸壞,卻是幹不出欺師滅祖的事來。
不然,早趁個月黑風高日,把師父給做了!
他在心裡洩恨半天,終是忍不住又道:
「那個誰誰誰,在暗示師父,閨女是皇上將要指婚給你的?」
長孫勵不置可否。
「哼,我也不笨,怎會不知他的想法打算呢?」龐之不看他,老翻著書。
如果是在平常,他必定會細細讀著,還不時發出怪笑聲,今天他只覺得這些插圖怎麼看都令人生厭。
龐何心境不定,有點心浮氣躁,又道:
「相爺是太后人馬,皇上大婚後,接著就是攝政王跟太后,再接著呢,跟大樹一樣的恭親王,如果也能成為太后那系,那整個天朝不就掌握在太后手裡了嗎?」等了等,等不到他回應,龐何不由得抬起眼。
那雙俊目落在他的面上。他也不臉紅,瞪了回去,嘴裡說道:
「師父啊!根據歷代親王的風流呢,至少還要加兩個側妃,你老人家記得教她們點穴時,別太操勞,小心馬上風啊。」
長孫勵沒理會他的酸話,拉過他的手腕,看著上頭傷布,道:
「哪來的?」
「被咬的。」他有點不太情願答,但臉撇到另一邊,嘴角偷偷上揚。
「說清楚。」
「……我瞧有人賣身葬父差點賣到人家床上去,便一時好心買回來。」
「別人家的事你理什麼?」他淡淡道。
龐何又看向他,掩嘴吱吱笑:
「師父,你心疼我啊?」
長孫勵看他一眼,輕柔彈了下他的傷布,見他痛得輕叫,他才道:
「我心疼什麼?」一頓,他再道:「宮裡大總管可有跟你提過,皇上大婚後,後宮妃嬪便要遞補進去?」
「早提過。皇上才十二呢,也難為他了,要是二十歲那年沒虛掉,我頭砍下來讓他坐。」
長孫勵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攏眉道:
「你要敢在外頭這麼說話,我也沒法救你!」
有沒有搞錯?他老爹死很久了,有時真覺得師父徹底化身成他爹。龐何憋著滿肚子氣,道:
「我是不會讓龐家任何人進後宮的,大總管跟我提,我也不理!」
「龐府女子已在名單上,你不理也不行!」
龐何倏地抬頭瞪著他。
轎子已經停下,長孫勵面無表情,驅他下轎。
龐何被迫下轎,下轎前還不忘帶著他的寶貝毯子。他想踢轎門一腳洩恨,但轎內男人目光冷冷地望向他,害他不由自主一抖。
一日為師,果然終生為父。
世上每個人都是有剋星的,他這惡霸當然也會有,而且不巧是終生為父的那個人,就不知將來誰會是師父的剋星?
總之,不是他就是了!
他恨恨放下腳,決定回頭改踢龐府大門。
「勤之。」轎內的男人叫住他,耐心地等龐何轉過身,才道:「皇上今年才十二,他的日子還長得很,並不是今日入宮明天就要殉葬。你不能拿自己的想法去替代龐府裡的女子。」
「誰會想進宮?」他完全不能理解。
「是啊,就有個倔丫頭不肯進宮,還為此病了一場。」那語氣倒是有點懷念。
龐何愣了愣,一時猜不出師父是在暗示什麼或者在打趣。這麼死板的人,要說打趣,根本是癡人說夢。
「別老去鬧事。趙太傅是你爹的子弟,他可以放過你一次兩次,但若遇上難惹的人,到時你哭爹喊娘都來不及了。」
呸!他會哭爹喊娘才見鬼了!龐何往龐府大門走了幾步,而後想想,又走回轎前,問道:
「宮裡哪來的鬼?」
「不干你事。」
龐何聞言,暴怒加暴走了。對,什麼事都不干他的事!
不顧一切,他一腳用力踢向轎門,然後趁著轎裡的人還沒發作,很沒膽地一溜煙跑回龐府。
「關門關門,今天本少爺不見客!」龐何頭也不回地叫道。
長孫勵見狀,目光雖沉卻也含著點寵溺。
他耳力極佳,聽見轎夫低聲嘀咕:
「又不是在踢喜轎……」
喜轎?他與龐何二人都還未婚,踢誰的喜轎?要踢也不該是龐何來踢。思及此,他目光微柔,放下轎簾,道:
「回王府吧。」
*** *** ***
「鬧鬼?國舅是聽誰說的?」眉目神似恭親王的小孩皺起眉問道。
這小孩,一身小龍袍,還有著孩童稚氣,但舉手投足充滿天生貴氣。
「偶爾聽見的,也忘了是誰說的!」龐何剝著皮,一口塞進飽滿的荔枝肉。
雖然龐何動作不合皇族氣質,但看起來就是賞心悅目。小皇帝回過神,追問:「你想想,到底是誰說的?」
龐何想了想,托腮道:「是恭親王說的!」這叫完全嫁禍。
「皇叔?」小皇帝向來有些畏懼這個不親的皇叔。「……也對,你跟皇叔交情頗好……」自然不能怪罪皇叔了。明明該封口的都封口了,哪知皇叔會跟小國舅講?
龐何吐出個籽,站起身拍拍衣袖,在御花園裡跪下地。
「是龐何逾矩了,以為臣跟皇上向來如親生舅甥,所以一時冒昧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請皇上恕罪!」
小皇帝瞪他一眼,摒退太監宮女後,才歎道:
「舅舅這種話,豈不是讓我心懷歉疚嗎?我把你當親舅舅看,反而不親近真正的親舅爺爺,你分明……」
「好了好了!」龐何捏著小皇帝可愛的鼓鼓頰,直到他在瞪人了,才鬆手起身。「小甥兒才幾歲,愈來愈老氣,明年大婚後你就是大人了,我再也不能跟你這樣玩啦!」
「明年大婚……」小皇帝搖搖頭,跟著龐何散步在御花園裡。他坦白道:「舅舅,這話我只跟你說,我一點也不想大婚,可是偏偏不得不。皇叔那兒,他不懂,太后那裡也不會懂,你還沒成親,一定能明白我意思,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