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似無底的眸光,讓喻千凌的心漏跳了一拍,不需聽到他的回答,她就已經全然明白。「我不想聽!」她倏地搗耳,想要逃避。
厲煬沒阻止,依然注視著她,徐緩開口:「早在我還無法理解愛情為何物之前,就已經愛上你了。」
驚慌的喻千凌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只能搖頭,不停地搖頭。怎麼可能?厲煬一直陪著她啊!聽她說多愛南宮旭,承諾說會幫她,他怎麼可能會愛她?!
「你只是在安慰我的,對不對?」她急切地抓住他的手。
她的手,竟怕到發抖……厲煬胸口一窒,她眼裡的惶恐,深深刺傷他的心。
他利用她的依賴,自作主張地愛著她,他等於是背叛了她的信任。太早了,他為什麼抑不住衝動?她還來下及平撫心裡的傷痛,又要面臨被他背離的事實。
「我很想說是,但我騙不了自己,我不會對一個不愛的女人動手。」明知這樣會更嚇壞她,但他必須說清楚,若繼續讓她毫無防備地待在他身旁,他將無法原諒自己的卑劣。
他眼裡赤裸裸的慾望證實他的話,憶起方纔的吻,喻千凌的心好慌,她退至角落,腦海一片紛雜,只想躲起來,不去面對這紊亂的狀況。
這不是真的!他們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啊!
「你可以不用回應,要討厭我或恨我,我都無所謂,若覺得可以像之前那樣相處,會是我最大的幸運。」雖然,他很清楚,這樣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我只求你記住一件事,不管你愛的是誰,你永遠是最好的,別被無端的自卑傷害了自己。」
淚迅速泛上眼,喻千凌強抑著,抑到雙肩都無法控制地顫抖。他是那麼瞭解她,把她的心思全都看透,還一心為她著想……為什麼?像以前那樣不好嗎?為什麼他要破壞這一切?
厲煬深長地歎了口氣,而後朝外一喊:「停車。」他拉開車門,躍下馬車。
那聲歎息,像重拳擊在她的心坎。喻千凌緊緊閉眼,覺得心好痛。
她愛的人是南宮旭啊,她不愛厲煬……她想堅定這樣的念頭,卻有種酸楚和茫然無依盈滿胸臆,讓她好難過。
誰能聽她訴苦?竄過腦海的高大身影,將她的情緒擊潰,忍不住潸然淚下。
沒有人了,已經沒有人了……
抑低的啜泣在車廂裡迴盪,一聲又一聲。
第九章
喻千凌坐在涼亭的欄杆上,視線落在一旁的綠葉上,渙散的瞳眸卻完全沒把任何事物看進眼裡。
她一直以為南宮旭成親,已是難過的極致,沒想到,失了厲煬的保護,反更讓她無所適從。
大婚翌日,是南宮旭和他們的餐敘。她不想去,因為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厲煬,結果風豫樂卻毫無預警地登門,不由分說地硬拉著她到菩提宮去。
早到的厲煬已經坐在那裡了,她不敢抬頭,只能板著臉,用面無表情來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後來,她真的忍不住了,借口身體不舒服匆匆離席,躲回水王府,這一躲,就是十幾日。
向來有話直說的她,很少把事情擺那麼久的。她很想直接衝到厲煬面前,宣示她愛的是南宮旭,讓他死心,但只要心念一起,那次他受傷昏沉緊握她手的感覺,就打亂了一切。
那時他就已經透露出跡象了,是她太自私,只顧著自己,什麼都沒發覺。還有那一吻——她伸手輕觸唇瓣,全身像那時被他環擁,變得滾燙起來。那炙熱的情感,她感受得到,即使時隔多日,仍強烈得讓她無法呼吸。
彷彿之前的溫和,全是他的隱忍,直到禁不住了,狂浪帶著侵略的霸道氣勢才整個揭開。
想到他之前都是懷著愛意陪在她身旁,她不覺得厭惡,反而難過得快要掉下淚來。他壓抑了多久?都是怎麼壓抑的?當她對他訴說南宮旭有多好時,他在想什麼?
憶起他臨去前說的話,她的心好擰。他可以用他對她做的一切來勒索她的心呀!為何還一心為她著想?
喻千凌閉眼,長長歎了口氣。她該怎麼辦?她該拿厲煬怎麼辦……
琳兒踏進涼亭,見她坐在欄杆上,臉都嚇白了。「王……」她不敢大嚷,就怕突然出聲會害她摔下。
「什麼事?」喻千凌回頭,視線是落在琳兒身上了,但三魂七魄還有一半是遺落在外頭。
「幻王都成親那麼多天了,您要放寬心啊!」琳兒鼓起勇氣安慰。「您這模樣,琳兒見了心裡好難受……」
幻王?成親?這關南宮旭什麼事?喻千凌一怔,這才猛然驚覺,這段時間,她一直煩惱厲煬的事,南宮旭娶拂柳的打擊與哀傷,反而都沒出現。
她是釋懷了?或是只不過是暫時遺忘而已?
疑問才剛湧上,還來不及細想,琳兒的一聲大叫嚇著了她。「啊——慘了!」
喻千凌差點摔了下去。「怎麼了?」她撫著狂跳的心口埋怨道。
「幻王來了,在偏廳等著您吶!」琳兒急道。她剛奔來就是為了稟報此事,結果看到王難過的樣子,一時間,就啥都忘了。
喻千凌驚訝得檀口微啟。除了六年多前剛離宮時,南宮旭曾來探望狀況,這還是他第一次踏進水王府。
「我馬上去!」她急忙躍下,飛也似地朝偏廳奔去。
他為什麼會來?才剛大婚而已不是嗎?一路上,她的心忐忑不已。難道……他要告訴她,他錯了,他該娶的人不是拂柳?
一思及此,心跳急如擂鼓,結果浮現腦海的不是喜悅,反而是厲煬凝望她的眸子,她慌得停下了腳步。
別再亂想了!她用力甩頭,把所有心思全然抹去,但原本急奔的腳步,卻變得遲疑了。她走近廳門,深吸口氣,才邁步踏入——玉樹臨風的南宮旭就站在那兒。
「千凌。」見她進來,南宮旭微微一笑。
「參見王。」喻千凌屈膝一福。她很困惑,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情緒,她好像……沒以前見到他那麼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