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剛扣上腰帶,完成了穿衣動作,門就被推了開來,東方奪已經換上乾淨衣物,手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薑湯。
她氣虛地跌坐在椅子上,體力消失得很快。顯然落水讓她承受了不少額外的壓力,現下她身子骨軟綿綿地,居然使不上什麼力。
他眼明手快地站到她身後,讓自己當她的靠背,以免她從椅子上溜了下去。他一手環著她肩膀,一手將薑湯拿到她鼻子前端。
「喝吧!」他低聲命令著。
她想抬頭瞪他,想發表對他的恨意,想罵他、咬他、啃他,可是現在完全沒有力氣。磨蹭了半天,他也不催她,也沒再開口譏諷,就這樣端著薑湯,煞有耐性地跟她耗著。
終於,她不情願地低下了頭,一手扶著碗,努力地喝了好幾口薑湯。
薑湯一入口,那暖氣就直接進了她的腹部,整個人溫暖了不少。這種天氣雖然不算很冷,但是江水頗涼,泡過後還真的直打哆嗦。她是沒溺過水,憑著愚勇跟意氣之爭,就這樣跳下了船。如果現下要她再跳一次,她肯定沒勇氣的。
「喝乾它。」他在她停下來時催促著。
她頓了頓,不情願地說:「我不會原諒你的。」
沉默降臨在彼此之間,她差點就想抬頭看他的表情,但是最後他終究還是開口了。
「很好。」他的聲音略微沙啞,聽不出這兩個字有開心或是難過的味道。
這男人還是那樣不可捉摸。
她抿起嘴,再度張口,將那碗薑湯喝乾。
才喝完了湯,他放下手裡的碗。她還覺得頭有點暈,想靠在床上坐一下,就見他微彎下腰,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
「你做什麼?」她驚慌地拍打著他的胸膛。
他不為所動,堅定地邁開大步,朝門外走去,這時她才發現自己還在畫舫上。
「別動,我帶你回家。」他低聲地應。
「回哪個家?」她鼻子一酸。「難不成你要帶我回京城?」忽然間她想起了多日不見的皇帝哥哥,出城以來第一次,她想家了。
她沒有發現他的眼睛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只顧著傷心,所以將臉靠著他厚實的胸膛,扁著嘴,硬忍住眼底的淚水。
「夏姑娘,好好保重。」幾個醉月坊的人朝她揮了揮手。
她訝異地看著大家,看來東方奪真的要帶她離開醉月坊了。如果早一天,她不知道有多開心,但現在,她已經沒有那心情了。從死裡走過一趟,現在終於要離開這鬼地方了,她心裡倒是有種複雜的感覺。
東方奪抱著她走下畫舫,直接走向岸邊石板路上不知道備妥多久的馬車。杜正旗已經站在馬車邊等了,他打開門,讓東方奪抱著她進入馬車,然後隨即跳上馬車,駕著馬上路了。
一進了馬車,夏絮樂原本掙扎著要從他懷抱中離開,但他不肯放人,到最後她只好賭氣地用力靠在他身上,妄想壓痛他。
東方奪不吭一聲,顯然不把她的重量放在眼裡。
隨著馬車固定的顛簸,她的眼皮逐漸沉重,由於體力大量流失,很快地她就向睡神投降了。
然而那個沒有睡去的男人,望著她清麗的面容兀自發起呆來。他輕輕拂去她額頭上的發,抹去她的薄汗,然後手指頭還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流連。
她瘦了些,原本就不圓潤的臉蛋更顯消瘦了。他的指抹了抹她蒼白的唇,好像希冀這樣的動作可以幫她增加點血色。
他心底有著一抹悶痛的感覺,陌生的,前所未有的奇異感受。
當看著她從船上跳下去時,他感覺到自己血液都在身上結冰了,完全沒想到她的性烈至此。原本只是想跟她開個玩笑,就算她不求救,他還是會過去救她的。憑那姓蕭的三腳貓功夫,他手裡的折扇都不用出手,就可以讓那傢伙飛出船舷,掉進江裡清醒清醒了。
外人總搞不清楚他東方奪究竟會不會武。關於這個,有兩種傳說。一種說他其實不會武,只是身邊聘了太多高手,所以無人能傷他。另外一種說法是他武功非常高強,因為見識過他武功的人都死了,所以才沒人知道他會武。
事實上,他極少動手,只有在自己真正被惹怒時,才會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殺了對方。今天若不是急著救她,那姓蕭的就要命喪當場了。
他對那人生氣,也對自己憤怒。
明知道她性子高傲,怎麼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手?想起她知道被他耍弄時的蒼白神色與空洞眼神,他早該知道早晚會把她逼急的。
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怎麼受得了近日來所受的折騰?所以當他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恐懼時,他真的很後悔,後悔將她逼到了這地步,後悔讓她退無可退。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會將他的後悔埋藏在心底。他不打算放手,他還是要她成為他的女人,即使她現在恨他也一樣。
*** *** ***
夏絮樂再度張開眼睛,看到的是佈置華麗的床頂。她困惑地眨了眨眼,再左右張望著,發現自己處於一個大房間內。屋內的擺設極為奢華,就連桌椅的雕刻都相當精巧。這兒不只奢華,還十分大器,怎麼看都帶著一種尊貴的王者之風。
她馬上猜出這是誰的房間。
「人呢?」
她推開棉被,無聲地滑下床,看了看床下那雙新繡鞋,這才想起自己的鞋在被追逐的時候就掉了,被撈上岸後還沒自己走過路,所以一直都沒穿鞋子。
她覺得腦袋有點昏沉,四肢也還有沉滯感,不過相較之下,肚子的飢餓感就比較明顯了。她推開房門,想看看這兒是不是真是東方奪的府邸,沒想到門外居然有人。
「小姐,您醒了?要不要喝點粥?廚房已經熬好了熱著,我去通知主子,告訴他你醒了。」一直待在外面等著伺候的丫鬟,一見到她便十分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