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開口指責他們有用嗎?只是跟他們兩個一樣流於意氣之爭。如果非要大聲嚷嚷才能得到關心,那麼不要也罷。她可不是三歲娃兒,沒臉面做那種事。
但她那詭異的沉默卻讓兩個男子同時一悚,溫馴沒意見絕對不是夏絮樂會有的表現。
東方奪的眼睛出現深思的神色,而夏行陽則不安地看了看妹妹。
「絮樂,你……怎麼這麼安靜?」夏行陽輕聲問道,好像怕太大聲會嚇到她似的。
夏絮樂的目光則掠過此二人,面無表情地站起身。
「我累了,先下去休息了,你們慢用。」她有禮地朝在座的人頷了首,然後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前,碎步離開內廳。
她走後,廳內一陣沉默降臨。然後東方奪將椅子一推跟著起身,臉色依然佈滿陰霾。「恕我無禮了。正旗,好好招待客人。」
「是的,主子。」杜正旗趕緊答話。
東方奪連看客人有什麼反應的意願都沒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內廳,直接朝那抹粉色身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他走進自己的寢居時,看到杜鵑不知道在吱吱喳喳說些什麼,而呆坐在桌前的絮樂則明顯的沒在聽杜鵑說話。他皺起眉頭,不喜歡看到她那無神的樣子,這讓他想起了不好的回憶,就像當時她跳下船之前望著他的那一眼,教他忘不了,像根剌紮在他心頭,怎麼都不舒坦。
「出去。」東方奪在她對面落坐,同時低聲吐出這兩個字。
絮樂迅速地抬頭看他,然後看到杜鵑點了點頭走出去,順手關上房門時,她才幡然醒悟他是在叫杜鵑出去。
「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再不喜歡我皇兄,他還是客人……」她悶著聲音說。
「你生氣了?」他緊盯著她的面容,緊盯著她每個反應。認識她以來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抓不住她的心思,心裡有種莫名的恐慌。
「生氣?為什麼?」她揚睫望向他,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後,恍然大悟。「不,沒什麼好生氣的。你有決定自己婚事的自由,我並沒有生氣。」
說是生氣並不正確,她是失望了。但要她承認自己的心情嗎?她皇兄逼著他娶她已經夠沒面子了,他還一副被砍頭也不想娶的態度,她連自己該生氣還是該哭都搞不清楚了。
她能怪誰呢?
是她自己要愛上他的。當初他這樣對待她,將她困在醉月坊,任她求救無門,是她原諒了他,愛上了他。他就是那樣率性而為,完全不把旁人的心情看在眼裡,她不是早該知道的嗎?
她愛上了他,並不表示他也得愛她。就算她是個公主,就算她有個皇帝哥哥,還是沒辦法命令他愛她。她的心情一路從氣憤到無奈,到現在感覺到悲哀,這是誰的錯嗎?如果發頓脾氣能解決,那麼她倒想知道該跟誰發脾氣。
再說這針鋒相對的兩個男子,一個是她的兄長,一個是她的愛人。她夾在其間,又該偏袒誰呢?與皇兄站在一起,逼他成親嗎?她夏絮樂什麼時候竟也淪落到要逼迫才能嫁出去了?與東方奪在一起,請她皇兄忘了她是個公主嗎?東方奪連愛她都不曾說過,她就要拋棄公主身份黏到他身邊嗎?
無論是哪一種,她都辦不到。
「樂樂,其實我……」他張口想解釋,卻覺得陌生。他從來不需跟誰解釋什麼,現在要跟她解釋他那彆扭的心情,又不大容易說清楚。如果她跟他發脾氣,他還能解釋,但現在她也不使性子,讓他想解釋都無從解釋起。
「算了,皇兄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絮樂起身離開他。「今晚我還是另外找房間睡覺,皇兄尚不知我們這段時間都同寢,萬一被知道了,事情會完全失控的。你也不想這樣吧?」
然而東方奪聞言卻是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你跟我睡。」一種隱約的不安感催促他要盯緊她。
她看著他眼底的堅定,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這男人就是這性子,怎樣都不可能改變的。她心底其實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所以望著他,她悶著的憤怒之情緩緩轉為不捨。畢竟她愛上的就是這樣的東方奪呀!
「好吧,但最好告訴你宅子裡的傭人,要小心說話,莫露了口風。」她妥協了。
「我的女人跟我睡是天經地義的。」他使勁一扯,將她扯進他的懷中。
她難得溫馴地靠著他,嘴角因為他那充滿佔有慾的宣告而微微彎起,眼底卻浮起了淡淡的悲哀。
「樂樂!」他忍不住低頭,捧住她的臉,用實際行動宣告她是他的人。
她勾緊他的頸項,熱情地回應他的吻。很快地她整個人就被抱離地面,然後直到背部碰到床鋪之前,他的嘴都不曾離開她的。
這一夜,深感不安的東方奪像狂風掃過似地,用狂烈的情慾橫掃她細緻的身軀。他與她投身在狂烈的火焰中,幾乎燃燒至盡。
*** *** ***
隔日——
東方奪因為碼頭進來十幾艘新鹽船,必須親自去處理,所以一早就帶著杜正旗出門了。他離開前還交代杜鵑讓絮樂多睡些時候,他昨夜是過於輕狂,累壞她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一走,絮樂就起床了。
她幾乎整夜沒睡,就連東方奪睡著的時候,她都捨不得閉眼,目光盯著他沉睡的臉,像是要把他的模樣深深烙進記憶中。
她昨夜已經有了決定,一個不得不的決定。
她起身換上衣服,簡單梳洗後,趁著杜鵑還沒到她房裡,寫了兩封信放在她的包袱深處。屆時大家找不到人,自然會去翻找她的物品,這兩封信就會被該看到的人看到。
接著她什麼也沒帶地走出房門,離開前還反手將房門關妥。
她走到王祥居住的院落,此時也同時住著皇上的幾個侍衛。
「王叔,我想上街去逛逛,能不能陪我出門一趟?」絮樂平靜的臉上有一抹掩飾不住的落寞。當她昨夜決定了怎麼做之後,憤怒退去了,就只剩下悲愁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