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理解她的感動,就像我對種於盆栽的感情,她對樹也很有感情,你救了她的樹,做得好。」費美裡拍拍鄭宇宙臂膀。
鄭宇宙心急地問:「你幫我看看,以女人眼光看看,她現在哭得要命,代表她的樹被我救了她超感動對不對,那麼對於救了樹的男人,是不是會感激到愛上我?」
「我想她——」
「這就是叔叔要把的女人嗎?」小阿威插嘴。
「別吵,我在問事情。」鄭宇宙吼。
「阿威,爸跟你說過多少次,是追女生不是『把』女生,講『把』很難聽。」
「是她嗎?叔叔要把的就是她嗎?」
費美裡搗住阿威的嘴。「你還說把,沒聽你爸爸說的喔?」
「我還沒問完欸!」亂插嘴!岔題了,鄭宇宙問美裡:「喂,以你女人的眼光看,我現在如果趁她哭得這麼厲害時,跑過去,幫她擦眼淚什麼的,她應該不會推開我吧?應該是會感動得緊緊擁抱我吧?」
宮蔚南嗤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謹慎,要是以前你早就抱到旁邊亂了——」
「你不知道,這女的很凶——」吃太快弄破碗了就划不來,要謹慎,不妄動,要——
「阿威?」費美裡驚呼。
阿威突然衝過去,拉住關娜妹的手。
關娜妹愣住,回頭,看見小男生。
「阿姨放心,你的樹在我的地盤很安全,有我罩著它,不哭噢……」阿威抬手,踮腳,抹去關娜妹眼角淚珠。
關娜妹倒抽口氣,一把摟住阿威,感動得一塌糊塗。
「謝謝……」
阿威點點頭,小大人似地拍撫她的背。「不哭,不哭,乖,不哭,沒事了。」
「他搶了我的台詞,他搶了我的台詞,他搶了我的台詞啊∼∼」鄭宇宙跳腳。
宮蔚南跟費美裡趕快安撫,鄭宇宙心痛啊——那個擁抱明明是我的欸!
*** *** ***
夕陽西下,山路滿是粗礫碎石,車身顛簸,顛得就像跟關娜妹認識後,鄭宇宙忐忑不安的心情。
鄭宇宙故意將車子開得很慢,捨不得讓她回家。
「你應該留下來吃吃看農場的食物,全是有機的,說不定很合你的胃口。」
費美裡留兩人晚餐,他們好奇終於讓鄭宇宙動心的女人,但是關娜妹拒絕他們的邀請。
鄭宇宙不時分神注意她,剛剛還為老樹痛哭,真情流露,這會兒,又一臉酷樣了。
他問:「那棵樟樹治得好嗎?」
「我會讓它好起來。」
「你為什麼那麼喜歡樹?」
「樹比人好。」
「可是樹又不能跟你講話,也不能跟你玩。」
她看他一眼。「我覺得我們對這個話題不會有共識,你千會懂的。你看——」她指指山路盡頭,火紅的夕陽正在吞沒長路。「很美吧?」情願看風景,不喜歡聊天。
真的很美,鄭宇宙忽然將車駛到一旁,煞住了。
「幹麼停車?」
「很漂亮,要好好欣賞。」落日美景,談情說愛的好時機。
她沒反對,打開車門,走到路前,吹著晚風,凝視被夕陽燒紅的山路,週遭是浴在夕光中的南洋杉大花紫薇,白千層還有漂亮的菩提。望著這片山林美景,關娜妹平靜喜悅,總是在大自然裡,感覺最自在。
鄭宇宙站在她身旁,陪她一起看夕陽。這夕陽和過去看見的沒有不同,但這次有不一樣的感動。紅的心,橘的邊,燦向四方,妖魅地慢慢殞落。
她問:「你有沒有聽過David Bowie的《Life On Mars》,火星上的生命?」
「Sure——」他記得那首歌,好像講什麼被父母吼出門的小女孩,只因為她有灰色的頭髮,而她的朋友都不見了,然後米老鼠跟牛一樣大什麼的……
「每次看到這麼美的夕陽,就會想起這首歌。」
「哦?為什麼?」
「美得很壯烈,但也有點悲傷。也許在火星上,是這種感覺,一個人都沒有,雖然孤獨,但是很美。」
鄭宇宙發覺她說著時,眼角竟然濕潤了。她為夕陽的美麗哭泣?是啊,彷彿不該這樣驚訝,她剛剛不也為了一棵失而復得的老樟樹哭嗎?他想,他真是不懂這個女人。對人們冷淡,對其他的卻很多情。當淚光出現在那張酷麗的臉面上,他的心就酸酸澀澀的很難受。他沒有美感,對夕陽對樹沒感覺,那他現在是在陪感動個屁?但為何身體麻,心頭熱?是愛令他多愁善感?眼前的夕陽,也美得令他心醉了。
「我懂。」鄭宇宙握住她的手,她轉過臉,和他相望。他說:「你一定是很孤單,才會覺得夕陽又美又悲傷。」
「噢?」聽他胡扯,她問:「所以呢?」
「當我的女朋友,你再也不會孤單。」
她靜靜凝視他好一會兒,在沉默的注視中,鄭宇宙緊張,呼吸不順,她美麗的眼睛,好像可以將他融化。終於,她回答了,這爬樹小姐的答案,很有創意——
「在你們澤明大樓五樓,走出電梯,左邊依序是業務部經理辦公室,副理辦公室,員工辦公區,走到底是茶水間。茶水間窗戶外,剛好面對著四層樓高的老公寓頂樓,有一隻白色牛頭梗,就漫畫《家有賤狗》的那種狗,它整天都被關在超小的籠子裡。」
「你怎麼知道的?」
「如果你站在那裡,逗那隻小狗,就會發現那隻狗的叫聲很奇怪,非常沙啞,因為它被主人雷射,除掉聲帶。狗主人只會在早上出現一次,餵它吃飯,然後就不理它了。它又臭又髒,大小便都沒人清。大概是被關到瘋了,它常用頭去撞籠子,它的名字叫Tiger。」
「你為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她這麼熟悉澤明的區域?熟到連茶水間外的風景都了?甚至清楚對面小狗的叫聲?
「鄭宇宙,你想追我,最好先搞清楚我是誰。」
「你是會醫樹的關娜妹。」